这真是一本孤独的小说集：麦克尤恩的残酷青春物语

网上有人把孤独也分为了好几个等级，其中一项是一个人吃火锅。

这其实不算什么。毕竟你有热腾腾的火锅好嘛！

高逼格的孤独，莫过于在大雪天，读一读这本《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

包你瞬间晶晶亮，透心凉。

01

可不要被这温情脉脉的题目骗了。这本英国作家伊恩-麦克尤恩的处女作，写于他的27岁。次年就获得了毛姆奖。

凭什么呢？也许凭的就是他不动声色地构筑了一个疏离、冷漠、孤独无处排遣的寂寞世界。

英国人特有的一丝不苟，融入在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文字中，只是为了把读者毫无防备地带到特定的结局中去。即使那个结局充满了暴力、性和无望。

屏住呼吸，戛然而止。

归根到底，那些都是肖恩少年时代的投影。

如果你想知道一个敏感、寂寞的少年，是怎样成长为一个沉默、厌倦的青年，这本小册子里的八个小故事，也许就藏着某种共同的秘密。

02

八个故事分别按照《立体几何》、《家庭制造》、《夏日里的最后一天》、《舞台上的柯克尔》、《蝴蝶》、《与橱中人的对话》、《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和《化装》编纂。

讲述的分别是杀妻、淫妹、弑母、群交、诱童、返童、兽相、异装。

最恐怖的故事，永远不是鲜血淋淋的正面呈现，而是用仿佛谈论天气一样冷静天真的语言，琐碎细致地引出、描绘上述八个主题。

恐怖伊恩的名号由此而来。

八个主题毫无例外，都有性的投射。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所有的情感和事件，其实都是对性的反射。

包括成长的记忆和日后塑造成型的人格。

但再究其本源，少年时对“母亲”这一角色的错位或缺失，直接影响了日后的性格和情感。

类似一种麻木的钝感，最终是对“女性”这一生物的漠然。

如果按照时间来叙述，这八个故事的顺序可以是《化装》、《夏日里的最后一天》、《家庭制造》、《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蝴蝶》、《与橱中人的对话》、《舞台上的柯克尔》、和《立体几何》。

串联起来的年纪分别是10岁——失去母亲的少年被姨妈收养；12岁——在入学的前一日潜意识里杀害了照顾陪伴了他一个夏天的胖姑娘（母亲的隐象）；14岁——为了进入所谓的“高级”的成人世界，奸污了自己的妹妹；17岁，和初恋女友同居在码头上面的屋子里；18岁左右——几乎不和人说话的少年，以蝴蝶为饵，诱惑了一个女童和他去了肮脏的运河边，在承接了他无处宣泄的欲望后将之杀害；21岁——终日躲在橱中，渴望着重新回到1岁甚至母亲子宫的巨婴；20几岁，控制不住本能，在舞台上当众与舞伴性交；30岁左右——结婚6年后，用不可思议的立体几何奥秘杀害了备受冷落的妻子。

03

八个故事，无一例外都是男性视角，性格皆是冷漠、敏感的社会边缘人。

而“母亲”这一角色，在八个故事中也无一例外黯淡无光。或者是已死，或者是陷入不幸的婚姻，或者是有着古怪的癖好。

在少年最初的成长经历中，“他”是孤立无援的。

因此，在终于遇到类似“母亲”这一温情角色的胖姑娘珍妮时，在即将开学（成人世界的象征）的前一天，表面上是一次沉船事故，实际上却是潜意识的“弑母”行为。

作者在一次访谈中谈及这个短篇：“之所以这是夏日的‘最后’一天，是因为第二天那孩子的船就要被搁置。九月份一到他就要去上学了。直到三十岁之后，我才明白这故事写的其实就是我十一岁时被送往急速学校的经历。在船上的女性显然就是我母亲，而那孩子就是我自己。沉船事故其实就是我母亲的死，以及童年时代的终结。作为一个孩子，被送往急速学校给了我一种失落感，这种失落感便深入了我的小说。”

由此似乎也更容易理解，为什么这些“他”都是一副苍白、冷漠、厌倦的表情。为什么他对女性都抱有一种既想触碰，又恐惧的神色。

04

如果说在《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里，他对女友，虽然也有厌倦、恐慌，但仍旧愿意为了爱情和未来努力。比如说去女友的工厂接她下班——在一众穿着同样服色的妇人之中；又比如，和女友表弟合力消灭了一只硕大的老鼠——隐喻这段关系的威胁。

而讽刺的是，这只老鼠竟然已经怀孕。

这个故事的结尾似乎显得有些意外的温情：他们重新把床垫抬到桌子上（象征重新回到甜蜜之初），计划着清理房间和远行（象征对未来的期盼），“他”把掌心按在她温暖的肚子上。

这一句回味悠长。女友是否真的已经开始在孕育新的生命？还是象征着体内这个胎儿会像老鼠一样被消灭？不得而知。

而在《立体几何》里时，温情被彻底剥落了。面对妻子的求欢，“他”只是厌倦得不行。

“假如还是在我们结婚的头一年，我会感到慰抚。可现在已经是第六年了。”

于是，成熟的已婚男子巧妙地拒绝——用右手握住她的左手，“你看……我这么多事要忙。”

而事实上，他每天做的就是研究曾祖父留下的日记，以及长时间注视着一个装在玻璃樽里用福尔马林浸泡着的阳具。

而受够冷漠的妻子愤怒地砸碎了那个玻璃樽。

这真的是一场绝妙的讽刺。

故事的结尾是，妻子在欢爱中喃喃自语描绘着未来，满心以为他们已和好如初，重新赢得了爱情。

而男人则是有条不紊地亲吻着她，折叠着她。

最终，让她跌入到神奇的几何空间中。

她消失了。

05

我仿佛听见了他终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以及《大话西游》里的那句经典台词：

“世界终于清静了。”

带着男人特有的冷酷与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