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的爆发》：文明，人类进化的加速器
美国著名的进化论科学家 斯蒂芬·杰·古尔德 说：“人类在四五万年中没有任何生物学上的变化。我们以这万年不变的头脑和身体创建了所有我们称之为文化或文明的东西。” 换句话说，如果四万年前的古人穿越时空来到现在，不会跟现代人有任何差别，比如肤色、身高、遗传病和免疫系统上的变化。
这也是过去一百多年科学界的共识，认为之后的文明只是人类进化过程中伴随品，对人类的演化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人类的进化在走出非洲之后就趋于停滞。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那又如何解释分散在全球各地的多样化的种族？人类孕育出的深远悠长的文化，对人类自身的进化就毫无用处吗？
显然不是。《一万年的爆发：文明如何加速人类进化》这本书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对这种共识的挑战，认为人类并没有在走出非洲之后就停止了演化，而是一直在持续，并且在农业文明的发展中大大加速了。
这本书的作者，一个是格雷戈里•柯克伦，研究人类学，另一位是亨利•哈本丁，在人类学和人口遗传学上颇有建树，专业领域的出版物众多，而且还是美国国家科学院成员。这大概也是作者敢于叫板主流认知的底气吧。
在作者看来，文化革新一直是人类进化的驱动力，在人类学会使用工具后就更是如此。人类创造了文明，同时也在被文明不断塑造，而且，文明的力量是不可小觑。
文化革新的优势
最为直接的例子，是现代智人对尼安德特人的取代。这个现代智人，是解剖学意义上的我们的祖先。
格雷戈里认为，现代智人主要有三项技术上的优势，武器更先进、体重更轻、对食物的利用效率更高。相比之下，尼安德特人不仅身体笨重，而且武器落后，被淘汰也是理所当然。另外，不能忽略现代智人的语言能力。他们的语言能力比尼安德特人更高级，除了日常沟通交流，还能够进行贸易和结成联盟。这种群体的力量，是尼安德特人根本无法抗衡的。
在和尼安德特人的较量中，现代智人还曾经和尼安德特人交配过，从后者身上偷走了一些基因，比如抵御寒冷和本土疾病、以及适应白天长度的大幅波动，从而更好地适应当地的环境。这些基因，让现代智人得以向寒冷的北方扩张，并在后来抵达了美洲。
可见，文化上的革新，给现代智人提供了诸多能力加成，使其获得进化上的优势。
而当农耕文明出现后，这种优势的积累加速了，使有利的变异更加频繁地出现。在狩猎时代每十万年才出现的有利变异，到了农业社会，每四百年就出现一次。原因就在于，农业的生活方式，给人类带来了频繁而且巨大的选择压力。
农业文明带来的剧变
与狩猎采集的方式相比，耕种农作物让人类能够获得十倍甚至百倍的卡路里。这使得人口规模大大增加，给变异提供了丰富的土壤。人类有了更稳定的能量来源，但又不得不重新适应新的饮食结构。因为新鲜肉类的摄入减少了，食物中缺少维生素D。人类身体自发形成了对维生素D短乏的变异：当紫外线照射在皮肤上时，就能产生维生素D，从而减少患骨骼畸形和癌症的风险。
另外，成人能够消化乳糖，也是人类对饮食变化适应的结果。在狩猎采集时代，人过了幼儿期后，身体就停止合成乳糖酶，从而保证不会跟新生儿争抢母乳。但是在农耕时代，家畜驯养让奶的供应大大增加，所有人都可以利用。于是，一种让人体能够持续合成乳糖酶的基因产生了，并且迅速地在南俄大草原传播（原始印欧人的早期居住地）。这种能够消化牛奶的乳糖耐受基因，让原始印欧人获得更好的营养并迅速扩大人数，得以在欧洲扩张，把自己的语言也带了过去，就是今天范围最广的印欧语系。
除此之外，农业还给人类带来了传染病，让人类进化出了抵御传染病的基因。由于狩猎采集者经常迁徙，所以传染病很少找上他们，但对于从事农业的人类就不同了。更高的人口密度、定居的生活方式、人类和家畜的近距离基础，以及垃圾堆积对水源的污染，大幅提高了传染病传播的概率。这意味着从事农业的人类面临着更强的选择压力，在与传染病抗争的几千万年里，他们最终演化出了更强大的免疫系统。
相比而言，一些新大陆的原住民，比如美洲的印第安人和澳大利亚原住民，因为从事农业的时间很短，没有经历过长时间的传染病传播，本土的疾病也很少，对传染病的抵御能力很弱。当欧洲人进入美洲时，携带了很多传染病，而美洲印第安人脆弱的免疫系统，完全无法承受这些疾病的攻击。美洲原住民的数量在几个世纪里减少了90%，几乎完全因为传染病。可以说，是欧洲人带来的传染病征服了美洲。
欧洲犹太人的智力进阶
文明加速人类演化的另一个例子，是欧洲犹太人的崛起。欧洲犹太人的智商远高于平均水平，在学术和商业上取得了超越常人的成就。但是，欧洲犹太人并不是自古以来就这么聪明，而是文化创新的结果。
农业社会能够创造大量的食物，从而使一些人能够从事更高级的工作，其中就包括1200年前聚集在德国的阿什肯纳兹犹太人，也被称为欧洲犹太人。他们青睐金融家和商人这类复杂的职业并取得了成功，家庭更加富裕，子女更多而且存活率更高，能够让高智商基因持续地传递。
另外一点也很重要，就是犹太人禁止与族外通婚，从而保证了他们的优势基因不会被外来基因渗透。也就是说，欧洲犹太人凭借高收入的职业和封闭的通婚，实现了高智商基因的稳定遗传。而定居在伊斯兰世界的犹太人，没有经历这一过程，因此在智商上并没有优势。
正如作者所说，演化停止需要一个缺乏变化的环境，而在接近一万年的农业发展中，爆发性的文化革新带来了频繁的变化，逼迫人类不停地去适应。人类在这种不断的选择压力中，非但没有停止演化，反而卷入了愈演愈烈的加速进化中。
那么，这本书对于现在的我们是有启示作用呢？虽然现代的文化和科技变化飞快，但是我们面对快速变化的压力，总能借助外力解决。比如，很多因难杂症都已经被现代医学攻克，甚至癌症也有望在不久的将来被征服。对于饮食和生活方式，已经有健康的方案供选择。我们有电脑和人工智能帮助处理难题，有精密的机器人流水线来做复杂的工作。
那么问题来了，现代文明还有能促使人类进化的重大选择压力吗？也许真的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