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需要拼命吗
我,在经历了生活的层层洗礼后,终于悟到:比婚姻更可怕的,是对婚姻的看法。
(一)婚变
我找不到我的新郎了!就在这正在举行的婚宴上,我确实找不到我的新郎了。
我的公公婆婆,脸上阴郁地能拧出水来。
在我娘家送亲的人还没有走的酒席上,婆婆把我叫到另一间屋子,仔细地问,我大概是几点发现她的儿子不见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记得婚车停下来了,车门打开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说:“不打不闹不热闹,上啊,兄弟们!”
就这样,我被人推搡着、拖拽着、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婆家的大门,一直到我被挤压着坐到了婚床边上。
我的新郎在我身边吗?我没注意。我只知道,很快地,我的婚房里支起了大圆桌,菜一道一道冒着热气,被端上了大圆桌。
婆家接亲的人和娘家送亲的人都很热情,拿着筷子,互相谦让着,用菜用菜,喝酒喝酒。还有人时不时地对我说,趁热快吃点儿,一会儿看热闹的人来了,你就吃不成啦;到你自己家了,你不多吃,以后我们还敢来吗;哈哈哈……
说笑声伴着热气,飘啊飘啊,好热闹哟!
没过多长时间,我的公婆就端着酒杯来到了桌前,给我娘家送亲的人敬酒。
又过了会儿,仍是我的公婆,走到桌前说,我的新郎正忙着,一会儿再过来给我娘家的人敬酒。
再后来,我被公婆叫到了另一间屋子,我知道了我的新郎不见了。
婚宴早已结束,新郎官始终不见回来,公婆也不说去找。伴着公婆一夜的唉声叹气,我捱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按乡俗,婚宴后第二天,应该是新郎陪我回娘家的日子。没有了他,我也应该回去。公婆没有执意地挽留,我一个人回了娘家。
(二)嫁人
虽然我是家里的长女,但我没有把自己逼得蟾宫折桂。我的灰不溜秋的成绩,只让我在乡中坚持到了初中毕业。
我不想继续上学了,父母默许了。我想和一起毕业的同学出门打工,父母直接拒绝了。他们希望我能早点嫁人。
我说我不能这么早就嫁人,我还不到18岁,书上说了早婚是违法的。
“书、书、书,就你读得那两本破书算啥?当饭吃吗?找到婆家就嫁人,啥时候够岁数了,啥时候再扯证,十里八村的乡亲都是这么做的,也没见着说谁在违法!”
讨论嫁人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母亲没让我下地干农活。在家收拾家务,看好你弟弟吧!母亲这样告诉我。
我弟弟小我两岁,有小儿麻痹症,娇纵的很,但父母认为这很正常,因为他是男孩。
在农村,娶媳妇儿是件很费钱的事,尤其是我弟弟这个样子的,置办婚房和彩礼的钱真是让人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也好,为了弟弟、为了爷娘,嫁人吧,多挣些彩礼钱回来吧,我认命了。
在家待了一年多,有媒婆登门了,给我领来个挺帅气的小伙子。虽然男孩一脸的不情愿,一句话也不跟我说,但我很喜欢。
父母很满意,媒婆很给力,遵着乡俗,一步步地,我嫁人了。
他家按着乡俗给了足够的彩礼,连四邻八舍的乡亲都说我有福气,找了个好婆家,嫁了个好女婿。
……
现在,母亲说我是有婆家的人了,常住娘家是被人戳脊梁骨的。我只能自己回婆家了。
公婆天天黑着脸,不是打狗就是撵鸡,扫把星,扫把星地天天数个没完。我实在住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我又回了娘家。
(三)工作
母亲并不是很欢迎我回来的,因为弟弟也到了该订婚的年龄。
在农村,有我这样身份的姐姐常住娘家,是没有人会来给弟弟提亲的,我不吉利。
既便弟弟结了婚,按照乡俗,逢年过节,我这样的大姑姐也要回避,是不能和弟媳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还是不吉利。
生活还要继续,我决定出门打工去。
母亲痛快地答应了,但她说只要婆家来人叫,我就必须回婆家去,我答应了。
我想的是太简单了,工作并不是招手即来的,尤其是我这种低学历,没技术的村姑,找份工作比登天还难。
出门前,我用父亲的旧手机,联系过两个已打工的小姐妹,希望能得到帮助。可她们所在的工厂,效益下滑,还等着裁人呢,啥机会都给我提供不了。
算了,直接碰运气去吧!我走进了县城。
拖着行李的我没能在工厂里找到一份工作。
对,去网吧,网上找吧。交了2块钱,我坐在电脑前,使劲地翻招工信息。几条没更新的招聘信息懒洋洋地挂着,还要求学历证书,资格证书。我都不太懂。
我实在找不到工作了,钱就要见底了,吃顿饭回家吧,总比饿死在外面强,我默默地盘算着。
街旁有一个人气挺旺的小餐馆,我直直地走了进去,点了一盘素焖饼。
等待的时间太长了,我催问一个老板娘模样的人,我的饼做好了吗?
“妹子,等会儿,再等会儿,立马给你上昂”我再催,还是这几句话,但饼确实没有上来。我发现里里外外就她一个人在转,她是忙不过来啊。
“老板娘,你这里招人不?”我发现了机会,立刻鼓起勇气向老板娘问道。
“招,试工3天,不行就走人”老板娘边走边说。“要啥证明不?” “噢,有健康证吗?” “没有。” “那不行!” “老板娘,先试工,试工合格了再办健康证行不?”
“那倒也行,是你吗?试试吧!”老板娘瞅瞅我。“能安排住的地方吗?” “先把行李放后院,客人们都走了再安排住宿。”
老板娘太爽快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一下子,我全身就充满了力量。放好行李,我迅速地跟着忙碌起来。
很快地我就过了试工期,在老板娘的帮助下,我也办好了健康证,我对新环境也渐渐熟悉起来了。在这段日子里,我学会了买新潮衣服,我学会了画妆,我习惯了听别人说一些荤荤素素的段子。
我更是知道了,我的这种情况,因为没有结婚证,按乡俗,男方先毁婚,就不能追要彩礼钱;女方先毁婚,就要如数退还彩礼钱并搭上自己的嫁妆。
我父母不可能退钱,丢人,事情就这么拖着。
(四)复合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跳槽了,我进了我们县城最豪华的酒店工作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我发现我从“翠花“变成了“露丝“。虽没有坐上大堂经理的位子,但我的工资从每月一千二涨到了每月三千。
我开心极了,我给自己租了个小房子。
我服务的客人有了明显的变化。开豪车的老板比比皆是,举止文雅多了;我竟然真的看到了黄发碧眼的外国人,亲耳听到他们说外语,人的境界是真的不一样的。
我更珍惜我现在的工作了。我要生活的更好。正在我踌躇满志,打算冲击大堂经理的位置时,我的父母来找我了。
坐在我的出租屋里,母亲先开了口,“闺女,有人给你弟弟说了门亲。”
“好啊,弟弟以后就有人照顾了。” “是啊,他这个样子,不给他留个后,以后没有我和你爸了,他怎么办呢?只要有姑娘愿意,人家要多少钱咱都给,你说是吧?!”
这才是父母想说的。
“人家要多少彩礼啊?” “女方娘家妈说,不用买楼了,车钱也省了,要30万。”
“30万?哪有这么多钱啊?” “你说的是 ‘全活人’,彩礼还10万呢,这次女方才要30万,多吗?咱家指望你了。”
我无语了。我就是在这村规乡俗裹挟下,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我在娘家是亲戚,我在婆家是外人,我有一个没有扯证没有夫妻之实的老公,我有一颗无处安放的心。
多少次我有苦无处诉?多少次我长夜无眠?左手亲情,右手生活,我能怎么办?
可谁让我是姐姐,我是女儿呢?
“爸,家里还有多少钱?我也尽量想法凑钱?” “你在外面这几年,你弟弟的病又厉害了,你挣得彩礼钱都花完了。” “那,我想想法,多凑些,差不多了我就送家去,行吧?” “你得快点儿凑钱,别把你弟弟的亲事给拖黄喽啊?!”
父母千叮咛万嘱咐地回家去了,我走上了借钱的道路。
30万就是悬在我头上的刀,它一寸一寸地逼进我。
我知道来钱最快的路,但我不能,不能啊!
当我迟疑着,拿出我所有的积蓄和我借的钱,回家送给父亲时,他暴怒了。
“5万,5万能干嘛?养个丫头有啥用!”父亲嚎着。母亲在一旁抹泪,“要是当时你给你弟弟换个媳妇儿就好了,好歹也给他留个后啊!”
21世纪了,我的父母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屋漏偏逢连阴雨,我那没有消息的老公来了,他来接我回婆家。
我不回去,我当然不能跟他回去。
“咱家没这传统,我不能再让你去丢人现眼!”父亲吼到。“我是在工作!” 啪,父亲一个结实的巴掌呼在我脸上。“回你婆家去!”
在父亲和老公的“保护”下,我回到了婆家,并且很快怀孕了。
(五)绝境
孕吐得太厉害了,我根本无法挣扎着去上班。
慢慢地我就知道了,当时老公并没有看上我,他死活不同意娶我。他逃婚时给公婆留信说,如果再敢叫他回来,他就死给他们看。就这样,公婆不敢出门找了。
我们当地的风俗:只要是动用媒人说亲,就要给媒人一笔不小的花费,这钱是不能要回来的。
公婆心疼花出去的钱,同时他们认为我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人,是适合他们儿子的。他们也认为自己儿子,迟早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会接受他们的安排的。
按乡俗,彩礼钱越花越多,公婆越来越怕人财两空,所以就更着急地张罗着让我们结婚,终于他们逼走了自己的儿子。
逃婚的老公撞了桃花运,时间不长就在自己打工的地方和一个小姑娘同居了。他的情况让公婆吃了定心丸。反正都没有扯证,一个不要彩礼的儿媳妇伺候着他儿子,一个自食其力的儿媳妇做着备胎,挺好。退婚是不可能的,损失钱的事,他们不干。
就这样我拥有了几年的自由时光。
老公的家暴最终逼走了和他同居的女友。他抱着自己的女儿回了家。公婆立刻想到了我。我是他们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他们需要我了。
父母知道婆家有错,但认为我必须回到婆家去,这是乡俗。退彩礼钱是绝对不可能的,丢人!而我没有了一分钱。
我的女儿就在这种情况下降临了。
“尽快把你们的身份证,结婚证,户口本准备齐,给孩子开出生证明”我的主治医生提醒我。“不要出生证明行吗?我没有结婚证了”我傻傻地问。“补办结婚证去啊,你不给孩子报户口吗?再说以后用这个证明的地方多了,你去哪里补?”医生像看怪物一样,扫了我一眼,走了。
要结婚证,我欲哭无泪,这是为什么?
(六)逢生
我抱着女儿出院的时候,我和老公已经成了真正的合法夫妻。回到婆家的那一刻,我立刻感受到了杀气。因为我生出的是“赔钱货”,在父亲呵叱下,母亲陪了我三天,也回家去了。
用时髦的话说,我应该是得了产后抑郁症。终于,在女儿出生第28天时,我和老公狠狠地打了一架,我抱着女儿出走了。
我没有方向,不听使唤的脚走到水边时,幸亏女儿及时地唤醒我。我知道,为了女儿,我必须走下去。
也许只有县城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走进了县城的街道。漆黑的夜,惨白的灯,静悄悄地街,和我记忆中的县城完全不一样。
我找了一个避风的街角门店,斜靠着防盗门,坐到了台阶上。
女儿在我的怀里睡得很香,我又裹了裹她身上的小被子,直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我睡着了。
叫醒我的是一个温柔的声音,“来这么早啊,今天是不是我来晚了。”我醒了,女儿也在我的怀里发出了声音。
“把孩子也抱来了?等员工们来了,我过去看看就行。”我有点懵,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很温和的戴着茶色眼镜的大姐。她应该是跟我说话,但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我、我……”
“哦,我认错人了,你是来找我的吗?是孩子不舒服了吗?” “啊,不,不,我在这里坐坐。“ “噢,噢,我知道了。这样,我先打开门,你在屋里坐会儿吧。”
原来是我坐在她家店门口了,我挡住了她开店门。我这才站起身子,走下台阶,转身看时,才发现“盲人按摩”几个字。
盲人按摩?这难道就是那个在县城口碑极好的按摩店?
已经打开店门的大姐回头招呼道,“进来坐会儿吧。时间还早,现在员工还没有来上班,你来坐会儿吧!”
我无处可去,说了声“谢谢“,我随大姐进了她的店。
我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店,离门窗近的地方,放着圆形茶几和几张折叠椅。远些的地方有两张单人床,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床的一头好像还有一个洞。通往二楼的楼梯,紧挨着床头,楼上应该有更大的空间。
大姐熟练地拽出一张椅子,打开,“坐,你先坐,我先去烧点热水。”
看着大姐扶墙走了两步,我知道了大姐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盲人老板。
(七)新生
上天真是眷顾我,在我每一次走到绝境时,总会把一位贵人送到我的面前。
温和的大姐不炒作,但她几乎和央视《挑战不可能》节目上的珍妮姑娘齐名。她的励志故事也始终激励着我们小城的人,而我有幸遇到了她。
在大姐的开导和帮助下,我意识到了:决定自己命运的是自己的态度。跳出原生家庭怪圈影响,主动出击才能过好这一生。
“先自立自强,再带动身边人”大姐坚定地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跟着大姐我学会了按摩技术。我也很快地成长为大姐连锁店里的店长。
在我的坚持下,我终于又拿到了离婚证,女儿也能跟着我生活。
更可喜的是,我的弟弟在我的带动下,也走出了家门,融入了社会。他也意识到只有凭自己的双手和大脑,才找到自己的良配。
不用担心归还彩礼钱了,我和父母的关系融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