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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春熙南段与益智茶楼的那些事

2017-11-06  本文已影响121人  钟离春秋ZLCQ

成都春熙南段与益智茶楼的那些事

现在的春熙南段街景

春熙南段南口与东大街相交,春熙北段北口与总府街和棉花街一线相连,春熙路犹如一条纽带把这些繁华的商业大街连接起来。这个工字形区域中的大街都是当时市内商业口岸最好,最为繁华,消费人群最为集中的地段。它们为成都人提供了来自中国与世界各地的各种商品,是成都人了解中国乃至于世界的窗口。

这几条街道上的生意来自世界各地,销售的商品琳琅满目,档次最为高档,是成都及周边地区消费者最为青睐的地段。这里的生意常年不错,生意极其兴旺,由此而产生了不少的商贾巨富,这里被称为成都的“钱鼓袋儿”(钱袋子)。

春熙南段与北段凝聚有很高的人气,它们几乎同等热闹,均为成都人做生意、购物,和娘们显摆、男人们观花吊膀子的优选地段。

春熙北段接近于三倍春熙南段的长度,街道两边商店林立、店招灯箱霓虹灯林林总总花花绿绿。南、北两段都以经营百货、布匹、毛呢、电器等生意为主,钟表、照相、糖果糕点为辅,报馆、书店、娱乐和餐饮业也就应运而生了。

益智茶楼坐落于春熙南段之西,靠近东大街的路段,其斜对面有一间当时成都市理发业中最高档的“云裳美发厅”。美发厅的右手有家百货商店,其店面不算大,商店老板名为Ding某某,此人是个远近闻名的啬家子(吝啬鬼),江湖人称“Ding老坎”。过去,成都一家位于春熙中段(孙中山铜像背后,许多人想当然认为这里是春熙北段)的“新新新闻”报纸,有段时候,每星期都辟有一版以“丁老坎”命名的专栏,专门讽刺那些吝啬之人。此专栏是否有意讥讽那商人Ding老坎,还是专栏名称与啬家子Ding老坎诨名巧合,有人说“是”有人说“非”,莫衷一是。Ding老坎商店右边近邻是一间医药及医疗用品商店,在药店右侧,则是位于益智茶楼正对面的“饮涛茶厅”。面对美发厅左侧的邻居依次是:一间百货商店(后来做了面馆)、双开间的“协盛隆糖果糕点店”、“陆羽春茶叶店”和“北京同仁堂成都分号”。

春熙南段北口(与春熙西段东口交界处),有间专卖牙刷的迷你商店“三友牙刷社”,其左侧是一间鞋店(1963年后把三友牙刷社铺面打通后合并,成为“成都第一鞋店”),鞋店南侧依次是“新上海照相馆”、XX的公馆(先后改为针灸按摩医院、牙科医院,及现在的“成都口腔医院”)、双开间文体用品商店,以及春熙南段25号。这也是一间大双开间商铺,三进进深,背靠正则会计学校操场。第二进是一间超大、超高带玻璃屋顶的大厅,第三进为办公室、账房和库房,楼上有多间住房,供老板家人和店员居住。25号临街的一间铺面经营五金电器缝纫机,另一间经营各种百货、呢绒和毛线。其左边23号是一间金银饰品店(解放后改为面包糕点店,老板姓何)。

23号隔壁则为一家饭馆,堂子不算大,大概有十来张饭桌,但是这里经常顾客盈门座无虚席。除了卖日常的过路客和回头客外,楼上茶客的午饭和(或)晚饭,也是饭馆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

这家馆子的一个最重要特色是堂倌的“鸣堂叫菜”。堂倌招呼来客时热情得体,周到备至。客人落座后,先问客人点菜肴的大致倾向(荤为主还是素为主或兼而有之),堂倌就会根据客人的倾向,逐一报出菜肴名和价格,客人根据所报菜肴名点菜。点完菜后,堂倌随即引吭高歌,调声吆吆地,以近似于川剧高腔的唱法,对顾客、收银台和厨房统一唱出:客人所坐的桌次(如“中二靠上”或几号桌)、已点菜肴名称、分量大小和对菜肴的色香味要求;客人吃完饭后吆喝一声“算账”或“收钱”!堂倌就会立马飞奔过来。其算账不用算盘或纸笔,一边根据菜盘或菜碗的大小和种类,报出菜肴名和单价,一边飞快地心算并报出应付款的累加总数。要是客人有疑也可以复算,复算金额与第一次算帐金额会分毫不差,比现在用计算器来算还快和准确。客人直接付款给堂倌,堂倌收款后还要唱出,收了多少钱,该找补多少钱。客人走时还要笑脸相送,再说上一些四言八句的客套话,使得客人吃得舒服,心感满意。

过去,餐馆老板对跑堂的堂倌是非常重视的,俗话说:有个好堂倌能顶半边天!还有一种说法是:“头堂(倌)二厨(子)三磴子”。好堂倌的薪水甚至比主厨的薪水还要拿得多,可见跑头堂的堂倌的重要性。

从饭馆过道进去拐弯不远处即为著名的“正则会计学校”大门。饭馆左侧就是本文要关注的重点“益智茶楼”。从益智茶楼过纸烟铺再往南走,就是春熙南段南口上的一间三开间的百货商店,即六十年代末期扩大了的“春南百货商店”,它位于与春熙南段和中东大街交界路口。

现今春南百货商店对面街上,即是现在的“龙抄手”店铺位置,原是一间位于城守东大街与春熙南段拐角路口的高档呢绒毛料商铺。其商铺店面进深浅但门面宽敞,生意极其红火,尤其星期天顾客熙来攘往、摩肩擦踵,令街面拐角处人行道上时常发生拥堵。益智茶楼地处这样一个顾客大量云集的闹市黄金地段,生意自然兴旺,这是自不待言的。

春熙南段的益智茶楼,属于老成都并不多见的,开设于楼上、单体面积最大、有固定文艺演出业务的茶楼之一。益智茶楼从大清早开始卖茶,一直到深夜打烊,由于它兼有文艺演出,所以成天朱弦玉磬、喉清韵雅,沁著茶香、客来人往。

益智茶楼营业楼面很宽大,起码横跨街面商铺五个门牌号码。临街大门(楼梯间)门楣上挂有一副很大的土漆黑底描金云纹边牌匾,上面用颜体手书“益智茶楼”四个烫金大字,究竟由谁人书写已无从稽考了。进入益智茶楼底楼临街大门不远处,设有宽大结实的木质楼梯一座直通二楼茶楼。楼梯踏步边缘镶嵌有防滑、防磨损的铅锡合金铜条。楼梯扶手旁边留有一处进入底楼里间的过道。上到楼梯一半的位置,便可从二楼两面楼梯间隔墙上开的门洞,窥见两边茶楼楼面上的情况。当上到二楼楼面时,即可分别进入两边的茶楼间。左边茶楼间面积比右边茶楼面积大了不少。

茶楼一隅(网络图片)

茶楼两边楼面上密密麻麻地安排有二百来张茶座,茶楼楼顶安装有两排著名的“华生”吊扇。楼面东边临街的一个角落,支有一顶高约1.8米、2米见方(比下图的略微大些)类似于双人床蚊帐的白布帷帐。这就是著名的口技相书儿(“苏尔su,e”的卷舌音)艺人曾炳昆与他的儿子曾小昆和徒弟表演相书儿口技的行头。旁边还有一个面积不大的空地,这里是打扬琴、打道筒、唱清音,甚至是打围鼓等表演的“舞台”。

过去把相声分为“明相声”和“暗相声”两种。顾名思义,现在已为大家喜闻乐见的这类相声就属于明相声一类。演员表演时不用任何东西遮掩,表演艺人站在观众面前演出;而暗相声是在一个布帷子里面遮挡着表演,这就是现在所谓的口技。在四川,口技又称为“像声儿”或“象声儿”,也有地方称之为“围子戏”或“布篼儿戏”的。过去成都人把这种暗相声称为相书儿,把口技也归为相书儿。

四川相书儿用的白布帷帐

曾炳昆在每段相书儿要结束之前,都要把相书儿内容引向打架、打仗一类的噱头上,这样才能方便引出他的一句结束套语:“要打嗦?要打我们出来打!”这表示相书儿说完了,他要借“出来打”这句语境从布笼笼内钻出来。为此,成都民间有句言子(歇后语):曾炳昆的相书儿打不得——一打就刹咯(“完事”、“结束”的意思)。说实话,在那个帷帐里说相书儿,冬天要好过些,特别是夏天,那时又无空调设备,布做的笼子里又不通气,在里面几分钟就会闷得慌,热得演员大汗淋漓。

奇人异相的相书儿大师曾炳昆(照片来源于网络)

曾炳昆脑壳灵活,演出时遇见偶发情况时应对奇快,可以临时编故事,随机应变,触景说笑话,其高超的语言智慧和模仿能力为一般人不可企及。据说或者是有人故意戏说,有位美国人类学家,已经预订了两位成都人的脑壳,准备在他们过世后运去美国,以便研究聪明人的脑壳结构究竟长得啥样子。其中一位是石室中学的数学教师王伯宜,另一位就是相书大师曾炳昆。我五七年进入四中读书的时候,王伯宜老师已经退休了,那时就听学长们讲,王伯宜老师的脑壳外形是前额突出,好像长了一个髽髽(zua zua),后面枕骨突出,也像长了一个髽髽。民间对这类形象的人一个说法是:"前髽金后髽银,又髽又拱(凸出)才聪明。"他曾解出了当时数学界世界三大难题(四色猜想、费马最后定理和歌德巴赫猜想)之一。而曾炳昆长得奇人异相,脑壳也是那种前髽金后髽银的长相。他的相书儿,不仅在成都甚至四川,乃至北京曲艺界都有点名气,连北京侯宝林等一帮老相声大师级人物,听了他的相书儿后也要对他刮目相看,翘大拇指赞叹不已。

曾炳昆在益智茶楼常说的相书儿作品有不少,记得的有:“丑断桥”、“丑挂画”、“打大川饭店”、“老陕卖面”、“两亲家”、“逗街”、“逗药名”、“叫化子闹街”……

表演喜剧之人首先自身面相就要长得喜剧,凡是一位成功的喜剧表演艺术家,没有一位面相长得不是很喜剧的,中外历来如此。这例子还不少,如本文的曾炳昆,还有卓别林、憨豆、路易.德菲腊斯、韩南根、关宏达、侯宝林、马季、陈佩斯、赵本山、岳云鹏等等不胜枚举;某些演员,本身就不带喜剧相,身上又没有任何表演喜剧的细胞和才能,这样的平庸之辈,休想在喜剧表演上获得成功。即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难能逗得观众千金一笑,如邓超、范明之流的下作表演即是如此。

清音演唱艺术家李月秋

李月秋曾经是成都家喻户晓的清音演唱艺人,她扮相清秀,天生一副金嗓子。七岁即拜师浦光明门下学艺,12岁出师。曾与琴师熊清云一起在茶馆里跑场卖唱,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跑场茶馆就是益智茶楼。她自创了用类似于西方花腔的哈哈腔唱法,和与众不同的弹舌滚音唱法,演唱过“断桥”、“秋江”、“小放风筝”、“尼姑下山”等一批清音曲目,得到成都观众的喜爱和认可。1954年中国唱片公司为她出版清音“断桥”唱片后,她在成都和全国的名声大振。后来经过周总理亲自审查和批准,有幸在1957年莫斯科第六届青年联欢节上演出清音(以四川民歌呈现),得到了金质奖章,为四川和自己争得了荣誉。

1949年后,在益智茶楼上,还有其他演员曾经演唱过不少当代流行歌曲如“叹十声”、“南泥湾”、“崖畔上开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翻身道情”等曲目。

由于茶楼全是木质地板,在楼上生炉子烧开水极易失火,泡茶用的开水一律由楼下大型老虎灶烧开后,用一台绞车提升到二楼。茶楼二楼中间靠后的一个区域,有一个长方形的小天井可看见楼下。天井上方为同等大小的一个采光的天窗。天井边缘围有一圈用木车车儿制作的木栏杆,木栏杆上刷有油光锃亮的黑色土漆。天井中间有一机械提升绞车,它是用来提升楼下开水房中水已被烧开了的抱鸡婆铜质开水壶(掺开水的茶壶)和已洗干净的茶碗,它同时又是将楼上用过的待洗茶碗和空铜茶壶吊下的工具。

过去春熙南段街上没有自来水供应,烧饭、洗碗和清洁卫生都要靠自家的井水。茶楼也不例外,只是冲茶的开水,采用的是过滤后的河水。茶楼每天雇人从南门大河或东门大河取水,再把河水灌入一只大型木质椭圆形水桶中,将其放在一辆中型充气轮胎的板车上,摇摇晃晃、铿砺恐隆地拉回春熙路。楼下有一间专门的水处理屋子,盛放多只串、并连在一起的过滤沙缸和便于施放明矾的澄清水池,用来最后澄清河水,以供烧开水之用。

楼下还有一处地方,专门修建了任何茶铺都必备的男、女厕所。这里也是街上行人、商铺店员,甚至是街面上住家户如厕的地方。

茶楼上还有一些卖瓜子的小孩子,甚至是聋哑孩子,干着手抓瓜子数颗粒猜准赢钱的勾当。尔等手提一小竹兜白瓜子、向日葵或者花生米,进入茶楼压低声音叫着“瓜子、瓜子、花生米!”有时像自言自语,有时又像甕鼻子说话。当他们看见一些年青茶客时,便改口叫:抓瓜子!抓瓜子!表示他可以与你对赌。其实茶客与其对赌仅仅是一种消遣而已,输赢不多可以混时间。一个铜分币(民国时发行的一种1分铜币,几经停用)就可以开赌。赌客可以与那小孩子要约,譬如约定一把抓14颗白瓜子,不准用眼睛看着抓,还必须在数量上一把抓准,抓多了为输抓少了也算输。抓输了时已被抓出来的这些瓜子都归顾客所有。啥时候抓准了,这个分币就归小孩子的。如果第一次抓准了,这个分币就归卖瓜子孩子所有。我看过这种抓瓜子赌博,一般时候都是小孩子赢的时候多。

俗话说烟、茶不分家,大多数茶客就是烟客。是烟客就要抽烟,在茶铺里买烟有两个渠道,一个可找卖“支支烟”(零售烟)的小孩子(也有大人)。他们颈子上挂有一个带玻璃盖的烟匣子,大概有一尺见方、一寸厚的样子,装有当时适销的中、低档香烟。茶客可开零也可买整包。另外还有些小孩子专干提供现场抽叶子烟(旱烟,以什邡烟最多)和水烟(一种丝烟、绵烟)的营生。如果茶客要抽叶子烟(旱烟)了,可连同一米多长的竹子烟杆儿一起出租。这些孩子的动作非常麻利,先在烟杆儿上栽上卷好的叶子烟,再将烟杆儿递给顾客衔在嘴里,擦火柴点火,待顾客吧嗒吧嗒几下抽燃后即可走人,再去侍候其他顾客。顾客走时,自行把烟杆儿和钱放在茶桌上,小孩随时都可以来收钱,绝不担心收不到钱,更无需担心会少收钱;购烟的另一个渠道就是自行下楼去茶楼隔壁的纸烟铺买烟。纸烟铺香烟可分零出售,也可整包甚至成条出售。有时茶客想偷懒,就在茶楼上随便抓一个做生意的小孩,譬如对卖烟的、擦皮鞋的甚至卖瓜子的小孩“使嘴”,让他们代劳下楼去买烟,他们也乐得从中赚些蝇头差价。

成都人的仁义、仗义、好客远近闻名,从茶铺喝茶即可窥其一二。幼时跟着爷爷、大伯和爸爸上茶楼喝茶,上二楼刚一露头,就有人招呼:“钟先生这边坐!”那边也有人招呼:“大先生这边坐!茶都泡好了!”总之应接不暇。人还未坐定,隔座又有人大声武气地喊:“幺师!泡茶!来三碗香片(茉莉花茶)哈!”或者“来三碗珠兰哈!茶钱这边给啰!” 要是幺师收了代付的茶钱就会吼唱:某某人的茶钱某人付了哈!幺师还要代受惠的人道谢。道谢的吉言词语很多,他会根据当时的环境场合来说,半天下来道谢的语言几乎没有重复的。

要是有三人自带茶叶来喝茶,就对着柜台或幺师摇一下茶叶筒或茶叶袋,幺师就会喊:“老规矩,自带叶子!”最后还拖着长声喊:“白-的-三-碗——!”言语中明显带有不满和讥讽的意思。

要是同去的茶客较多,客人们甫一落座,只见掺茶幺师右手提着一个壶嘴口还冒着热气的“抱鸡婆”铜茶壶,左手挽着从肩关节密密麻麻半旋转着一直摞到手颈上的茶碗、茶盖,并用几根手指扣着一串铜茶船,迈着坚实的小步,摆动着结实的身躯走将过来。只见他来到桌前,先把茶船往桌上一撒,茶船子便规规矩矩地在茶桌上排成一圈弧形。他再把左手上挽着的茶碗和茶盖一一取下,只听见铛、铛、铛几声,就把茶碗迅速地放在茶船上了,茶盖分别放在每个茶碗旁边待用。他先把壶嘴靠拢茶碗底部,当开水刚倒出来一瞬间,随即把壶嘴连同一条滚烫的水注提将起来,直达他自己的胸口高度,然后缓缓向下掺开水。一条冒着滚烫热气的水柱直泻而下锐不可当,真有那高屋建瓴一泄千里之势。当感觉开水快掺满茶碗时,就要把壶嘴缓缓向下移动,直到接近茶碗里的茶水,当茶水一满,再提起壶嘴停止掺开水;假如此时壶嘴已经快接近碗中的茶水,而碗中的开水还没掺满的话,幺师随即再把茶壶连同下泄的开水再次提起,如此这般连续几次直至掺满为止。只见那幺师手中提着铜茶壶,犹如在打一场刚柔相济的太极,那开水又像卧龙吐水,在茶碗的浪涛中上下不断连绵穿梭。直至茶碗里的水利用其自身的表面张力,垒成一层尖尖而不从碗口流出来才肯罢休。最后幺师用左手小拇指勾住茶盖上的小圈顶,轻柔地把茶盖翻过来扣在已经掺满水的茶碗上,茶碗里的水不会因为茶盖的重量而被挤压出来。最考手艺的是,在盖茶盖的同时,他又在掺另一碗茶了。一会儿功夫就把几碗茶掺满了,整个过程是一气呵成,毫无任何拖泥带水和半秒钟的停顿。这个掺茶绝技想必现在已经失传,这种掺茶功夫绝不是现在那些用一把长嘴壶的,经看不经用的杜撰出来的假掺茶功夫和花哨表演可以替代的。

可以想象,一间诺大的茶铺,要是在茶楼上四面八方出动十来位幺师,同时为十来桌新到的客人掺茶,其场景一定如同大海中的十几条蛟龙,同时从龙嘴里吐出来一注注清亮滚烫的水柱,那个场面又是何等之壮观!气氛又是何等之热烈!定能令人神魂震惊!惜哉,直到扩修春南商场茶楼撤毁之前,我也未见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出现。

工作后常在跳蹬河三砖厂茶铺喝茶,偶遇一位自称曾在益智茶楼掺过茶的师傅,众多茶客都对其尊重有加,他也自鸣得意。他自我介绍说曾在文化宫掺茶比武中得过头名!头像还上过文化宫光荣榜。茶客觉得他掺茶功夫确实很“港”,掺茶动作确实很“帅”。茶客们叹评:大茶铺出来的师傅就是有两刷子哈!

过去,成都人购物、休憩,好像只有春熙路、东大街、提督街和总府街可去。每到星期天,有的人家几乎是全家出动,而春熙路是必去的地方。男人不喜欢逛街就先去益智茶楼喝茶占椅子(过去没有一茶一座的说法),等着婆娘娃娃逛街逛累了就到益智茶楼会合。一家人坐茶楼,围在一起听相书儿、听清音、吃零食,那是非常天伦之乐的享受!孩子们最不喜欢听的就是瞎子打道筒,咿咿呀呀、哽呤咣啷唱了半天,硬是没听懂唱的是啥子名堂。

益智茶楼街对面有家“饮涛茶厅”。从大门进入茶厅要经过一条短过道,过道尽头有一方天井,环绕天井三方建有类似回廊一样的房子,回廊对着天井这一方完全是敞开的。平时喝茶的茶客就坐在这三方的回廊内,既晒不到太阳,又淋不着雨。星期天人多的时候,天井里也摆满茶座。

益智茶楼的场面大,茶客多,又有节目演出,感觉环境很吵闹。饮涛茶厅这里地盘虽小,但没有文艺演出,图清净的茶客们也常移师这里喝茶聊天谈生意。成都这种商业环境与和谐竞争的氛围,以及成都人爱喝茶的习惯,使得两家茶铺生意达到优势互补、相得益彰的结果。在春熙路商圈里,还存在着不少大、中型茶铺,竞争是显然存在的。在这种竞争环境里顾客照常盈门,老板照样赚钱。远的不说,就在春熙南段南口拐弯的城守东大街上,离路口不到50米远的地方,就有一家更大的“华华茶厅”存在。商家相互之间不担心谁抢了谁的生意,老板之间仍然是好朋友。各家做各家的生意,各家有各家的客人,互不侵犯,各自安生。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茶铺不怕多、有好茶则有客。

现在,有许多外地人慕名来成都坐茶铺,品尝成都名小吃,力图体会媒体卖力推销宣传的所谓成都人的悠闲和茶文化生活。好多曾经来这里体会过的外地朋友不解地告诉我,没感觉到现在成都的茶文化与他们那里的茶文化有什么不同之处。都是杯杯茶,而非盖碗茶;没有掺茶的师傅,给你放一个温水瓶就走人,让客人自己加水,这哪有过去茶文化的形式?!有人说“形式”不重要,关键是“内涵”?!试问:没有“形式”哪来的“内涵”?内涵是依附于形式而存在的。我告诉我的朋友,他说的是实话,他没有唯心地当着成都人的面说成都市井文华的奉承话。我告诉他们,在成都的任何地方,已经感受不到早已植根于成都老百姓内心深处的那种茶文化了。文革以后,特别是最近三十年,成都茶文化的传承,不仅从形式上,而且从内涵上已经消失殆尽了,现在看见的只是一种“伪传承”文化。各种名小吃只具有原来名小吃的名称,而无过去名小吃的实质,现在的“名小吃”已经沦为欺骗外地游客味觉的一种工具而已。

本篇记述的是发生在1947年~1953年之间的往事,其他年代发生的故事,都不属于本文要记述的内容,敬请谅解。

(一并致谢钟金铭、刘光孝、王长荣和官洪畴等好友提供资料)

二零一七年六月十六日于春秋疏云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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