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三首

近来翻《历代绝句六百首》，发现有三首诗写得比较有意思。兹录于下，略为一说。

焚书坑 唐·章竭

竹帛烟消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

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原”，一作“元”。“祖龙”指的是秦始皇，语出《史记》，裴驷《集解》引苏林曰：“祖，始也；龙，人君象。谓始皇也。”太祖有句曰：祖龙魂死秦犹在。

诗的意思很明白，倒不必多讲。始皇焚书愚民，以为可使天下安定，可惜举兵造反的，偏偏是不读书的刘邦项羽。可见焚书安定不了天下，天下的书也未必能烧得完，且观：

读秦纪 明末清初·陈恭尹

谤声易弭怨难除，秦法虽严亦甚疏。

夜半桥边呼孺子，人间犹有未烧书。

书中作“记”，搜韵作“纪”。窃论古诗未见题有作“记”者，即文亦未见言读书而题一“记”字，当以“纪”作“本纪”为是。

诗中说的是张良的事。张良刺秦失败，亡匿下邳，为老父纳履圯上，得《太公兵法》。诗很简单，无非是说烧书没烧干净，让张良捡了个便宜，奠定了汉朝四百年的天下。秦始皇不但焚书，还“收天下之兵……铸以为金人十二”。可是书没烧完，兵也没收干净。还有一首诗，巧了，也是说张良的。

博浪沙 元·陈孚

一击车中胆气豪，祖龙社稷已惊摇。

如何十二金人外，犹有民间铁未销。

“豪”，一作“高”；“犹”，一作“唯”；“民”，一作“人”，不过若作“人”则两见，恐怕还是应当作“民”。

这诗也不必多讲，说的是张良在博浪沙刺杀秦始皇的事。三首诗放一起读，尤其有意思。古人咏史，多借古讽今，只是就这三首诗而言，我没有考证，不敢妄断。不过始皇焚书，清兴文字狱，倒是千载如一。诌了首顺口溜，算是狗尾续貂：

祖龙身死魂犹在，大道千年料不孤。

应为太平歌有庆，人间又见火烧书。

“孤”是上平声七虞，“书”是六鱼，本不同韵。不过反正黎叔也这么写过，我也就这么写了。不服气你打得过我也打不过黎叔。实在不行你就当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