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胎记

　　谢天谢地，终于实施“全面二胎”了！对“70后”的我来说，无疑是个福音。我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妻子眼瞅着也要奔四了，若再晚放开两年，黄花菜都凉了。

　　你问我为啥不偷偷生二胎？身份不允许啊。

　　我啥身份？县城的公务员。这身份决定我，不敢超生，没钱去境外生，总之，一切歪门邪道都和我没关系。

　　感谢好政策，让我在失落多年之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再生一个。我第一胎是女儿，你说三代单传的我多么渴望能生个儿子啊。一儿一女，写成个“好”字，我开心不说，关键能圆父亲的宿愿——延续我们老商家的香火。多年来，他每次醉酒后都会骂我：你做什么干部，多生一个都不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希望工程”终于成功了。我和妻都觉得这次肯定是个男孩，为什么？不打无准备之仗啊，怀孕前，我们百分百按照百度经验来做，吃碱性食品，加强体育锻炼。怀上后，妻子的孕期反应也和上次大有不同，她清晰地记得，上次特别喜欢吃酸甜的东西，这次对此类食物没胃口；上次鼓起的肚子是圆形，这次比较尖，据说尖的是男孩。我们早早就为他起好了名字，叫商龙斌，望子成龙、能文能武之意。

　　怀胎3个月，我在陪妻到县医院做孕检B超时，想方设法想知道胎儿的性别，可是，医生不告诉我，但是我猜想，可能是女孩，也可能是男孩——废话！

　　出了门诊楼，我和妻在医院小花园的一张石凳上坐下来，我沉默好久，问妻子，要还是个女孩该咋办？妻子瞪了我一眼，女孩就女孩，多一个小棉袄不好？

　　她的意思我懂。

　　晚上，妻宫缩得厉害。我让岳母在家陪大女儿，开车把妻送到产房。过了一个多小时，医生出来对我说，“你老婆难产，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我当然说保大人。

　　“你老婆坚持保儿子。”

　　“是儿子？”

　　“是儿子。”

　　我欣喜若狂。

　　“能不能都保？”

　　“不行！”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虽然一直渴望有个儿子，但也只能狠心和他下辈子再做父子，“先保大人”。

　　“还有个情况，保大人的话，大人以后不能再生育了，因为要做子宫切除手术。”医生补充道。

　　我丝毫没有犹豫，“一定要保我老婆。”

　　医生不再作声，扭头进了产房。望着紧闭的白得让人心寒的产房大门，我懊悔不已，要什么儿子、生什么二胎，现在把妻子害苦了。

　　漫长的等待。焦灼像蚂蚁咬着我的心，我祈祷妻子平安，也祈求一个无辜的生命原谅父亲的残忍。

　　当产房走廊上方的电子屏显示“1：38”时，医生走了出来，一脸疲惫。她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经过，我猜想一定是出现了更坏的局面，眼泪忍不住要流下来。

　　医生回头瞥了我一眼，说：“愣啥？赶紧准备接老婆和儿子！”

　　我的眼泪泉水一般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