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界桥-裂国往事4

192年，黎阳。

一只雀鹰在天空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呼啸着降落到一座民宅庭院里的石桌上。司马朗俯身轻轻地抚摸了它一下，把它拎起来，取下了绑在它脚上的密信。

“子瑜，你过来看，家父来信说，逆贼董卓近日被吕布所杀，司徒王允主持朝政，”司马朗回头对着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书生说，“你觉得，时局会不会好转呢？”

书生沉吟了一下,说：“很难，现如今天子威严扫地，九州群雄并起，这好比一栋房屋主梁已断，墙体四处开裂，小修小补无济于事。董卓虽死，但他的军队还在，这些人血债累累、心不自安，王司徒恐怕很难应对。”

“这么说来，这场浩劫尚未结束…”说到此，司马朗不禁有些伤感，两年前，他奉父亲之命从洛阳逃回老家保护家人。现在家人安好，但父亲被迫西迁到杀机重重的长安，不知何年能再聚。

“子瑜，你对将来有何打算？”司马朗说，“朝廷名存实亡，我们出仕做官的理想恐怕是遥遥无期了，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真是悲剧啊…”

“恰恰相反，我认为现在正是大显身手的好时机！”那书生器宇轩昂地说，“当下豪杰四起，诸侯们都在拼命招兵买马、求才若渴。我们何不选择一位明主，助他荡平天下？”

“哦？说来颇为有理！”司马朗说，“不知子瑜是否相中了哪位主公？”那书生说，“倒也不忙投奔谁，先观察观察再说，看看谁有最终胜出的希望。北方现在这么乱，形势一点都不明朗，我想将来去相对安定的南方看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哈哈哈哈！好好好！”司马朗爽朗地笑了，“我希望将来有一天你‘诸葛瑾’的大名能传遍天下。我决定还是留守北方，等我父亲回来再说。”

“好！”诸葛瑾抱拳，说：“我这次周游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了你这位气味相投的朋友！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踏上归程了，谢谢！后会有期！”

司马朗的脸上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但很快消失了，他从石桌上拿起酒杯，说：“子瑜，干了这一杯，一路平安！”

目送诸葛瑾的身影远去后，司马朗正待回屋，又一只雀鹰降落了。他看了下雀鹰脚上绑的密信卷，封口处有个小小的黑龙形象的徽章。司马朗脸色一变，把雀鹰抱进了屋。

密信的内容很简单：袁绍和公孙瓒为了争夺冀州即将展开大战，双方兵力正在界桥、磐河一带集结。请司马兄放回雀鹰时分析下孙坚的死对时局演化有什么影响。

一个不满十岁的小童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说：“大哥，父亲大人来信了吗？他老人家可安好？”

“父亲来信说他平安无事，不过……”司马朗顿了顿，凝视了小童一眼，说：“仲达，天下会越来越动荡不安了，你赶紧长大吧，好和哥哥一起保护其他的弟弟们。”

幽州，界桥。

袁绍选择在一块稍稍有点坡度的宽阔地带列阵。麴义和800个体壮如牛的士兵趴在长长的一排用鹿角架起的原木后面，等待对面的敌人攻来。他们穿着三层重甲，戴着沉重的牛角形头盔，拿着重锤、巨盾和短剑，活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不远的后方，是主帅袁绍亲自率领的步骑数万人列阵以待。

麴义原来是韩馥手下的大将，常年在西北历练，非常彪悍凶猛，但他一直郁郁不得志，因为韩馥本人是个脓包怂货。韩馥拱手把冀州牧的位子让给袁绍后，麴义也跟着归入袁绍麾下。此番和公孙瓒大战，他主动请缨。“定要让袁大人看到我的真正实力，” 麴义想，“我可不想被人看扁。”

落日时分，对面的公孙瓒军队终于出动了。公孙瓒排出了骑兵步兵混合冲锋阵容：左右两侧是各五千人的骑兵，分作两边包抄敌军阵地；中间的前军是号称“白马义从”的精锐骑兵，直插敌军正面，紧跟其后的是三万多人的步兵方阵，负责跟进碾压。

两侧的骑兵一边冲锋一边向斜前方射箭，交织的弓箭火力网笼罩了袁绍军的前端阵地，箭如雨下，成百上千的士兵应声而倒，但袁绍大部分士兵借助坚固的盾牌躲过了攻击。袁绍的手扬在半空，停住，全军凝神屏气，等待他的命令。

公孙瓒左右两翼的骑兵冲到袁绍阵营前仅几十步远时，袁绍突然手奋力一挥，吼道：“出击！”麴义所率八百壮丁立即推倒鹿角，上百根原木借助势能和坡度迅速向前滚去，敌军的马踩到原木后立即摔倒，后方冲锋的骑兵也跟着绊倒，大家纠缠在一起，乱做一团。

袁绍手再一挥，数千名弓弩手以半蹲姿势击发弩箭，漫天的箭雨立即把无数公孙瓒的骑兵扎成了刺猬。紧接着，麴义举起了大锤，大喊：“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带领八百壮士狂吼着向前砍杀，他们用重锤砸马，用短剑杀兵，公孙瓒的骑兵吓得肝胆欲裂，纷纷调转马头逃跑，这样立即和后方的白马义从挤作一团，阵形大乱。

袁绍随后下达了总攻的命令，数万步骑倾泻而下，公孙瓒的步兵见势不妙，纷纷夺路而逃，整个方阵瞬间瓦解，迅速演变成了一场大溃败。麴义乘胜追击，杀掉敌将严纲，并率领袁军主力一直追杀到公孙瓒营寨，公孙瓒的部队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袁绍没有随大部队冲杀，而是带着不足二百人的亲兵卫队徐徐前进。突然，公孙瓒一支两千多人的骑兵残部和他们遭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公孙瓒骑兵立即攻击。谋士田丰急忙拉着袁绍去一旁的一个小土堆后面躲避。袁绍大怒，把头盔一扔，说：“大丈夫就应该从容战死，怎么能贪生怕死呢？”他指挥将士们奋力还击。对方并不知道袁绍在里面，打了一会没占到什么便宜后就撤退了。

此战之后，袁绍正式据有了冀州，成为北方实力最强的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