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8）捡到一个女孩
回到人间，已经是午饭时间，为了确保不被饿抑郁，我还打包了一份蒸南瓜。之后就去找“办证”的，办了一张假身份证，接着去采购了衣服包包等日常用品，回酒店整理。
转眼已是黄昏，窗外的人们行色匆匆。
明天我就要离开生活多年的成都，我对这里饱含深情，又隐约感觉厌恶。就像对我的婚姻。
仔细算算，和他在一起七年了。如今我死了，连分手都不必说。
或许所有的感情到了最后都不过如此。每个人都有令人无法忍受的缺点，这些缺点最初被荷尔蒙美化成优点，随着时间点滴的消磨，爱意耗尽，只剩一摊横竖看不顺眼的烂肉在眼前晃动。
心情随着夜幕降临愈发低落，赶紧取出蒸南瓜胡乱塞进嘴里，居然无济于事，眼泪无声无息划过脸颊，感觉冰凉。
“咚咚咚。”
很轻的敲门声，是施亦，我们起初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怎么眼睛红了。”他站在门口，很敏锐地察觉到悲伤的氛围。
“我想喝酒。”捕捉到他的关切，我开始想任性。
“好，想出去喝还是在这里？”
“就在这里，你去买来。”史唯思最终没有告诉我喝酒的后果，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出去。
“想喝什么酒？”
“啤酒，随便哪种。”
他转身，我赶紧补充一句：“ 再帮我买根玉米下酒！”
他哑然失笑。
感觉到被人关心，房间里似乎都荡漾着暖意，心情晴朗了些许。
很久没有喝酒了，不知道作为怪物的我，喝酒会是何种感觉呢？
既有期待，又有点害怕，毕竟吃肠粉那次的经历太恐怖了。
我将灯光调到满意，桌子椅子摆到合适，静静地等着施亦回来。
管他呢，今晚一醉方休。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四十分钟，施亦还没有回来。心情从期待到木然，直至焦躁不安。超市和餐厅都在附近，就算爬也爬回来了。
拨他手机暂时无法接通，微信也不回。我坐不住去找他，超市，餐厅，附近的街道，遍寻不遇，就像这个人从来不存在过。
我一面不抱希望地在路边慢慢摇晃寻找，一边时不时看手机是否有来电。
一恍又两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已晚，周围人影稀疏，寂静和黑暗笼罩着我，在心头投出一个巨大的黑洞，似乎正将所有的温暖和希望吞噬。整个身体开始变冷变僵硬，冷眼看着“天”，看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心底冷哼着，“你还有什么招式，放马过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天桥，我坠下摔死的天桥。
恍惚中，看到一个人影爬上栏杆，不会是在寻死吧！我本能地冲上去一把拉住她，她被扯下来，转过头看我。是一个小女生，顶多17，8岁。长发散乱，泪流满面。
“你……看起来很伤心。”我一向不知怎么安慰人。
她不语，捂脸蹲在地上。
“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情了，不过相信我，死并不是一种解脱，死之后也不会一了百了。活着起码稳定一些，不会那么动荡不安……”我说了一长串，都是心里话，不过，估计她听不懂。
“我没有家了。”她终于开口，凝噎着。
“你的家人呢？”
“他说再也受不了我，这辈子不想再看到我了。”
我大概猜到她的状况。
“那你的父母呢？”
“早就死了，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他不要我，我就没有家了。”
“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去，再慢慢说你们的情况。大晚上，你一个人在大街上也不安全。”
我以为她会推脱，还盘算着怎么劝她，毕竟就这么走了，万一出事我于心不忍。不料她却站起身，默认了跟我走。
也好，省了口舌。
回到酒店，看她衣衫不整，脸上混合着眼泪和灰尘，狼狈不堪，于是递给她我新买的t恤牛仔短裤，让她先去洗澡。
正发愁接下来怎么处置她，“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吓得我心脏一紧。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谁？”我没有直接开门，隔着门问。
“送啤酒的！”
是施亦的声音！
这是玩的哪出？我带气地打开门，他拎了一兜啤酒回来。
我盯着他看，等他解释。
他却浑然不觉，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反而问我：“洗手间好像有人，是谁啊？”
我一时无法解释，且一心想知道他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没有回答他反问他：“现在还有半小时就12点了，你啤酒买了将近四个小时？”
他不解地看了一眼手表，一反平时的淡定，面部出现从未有过的惊讶表情，片刻便恢复了平常：“你不是要喝酒吗？一会边喝边说。”
他将啤酒全部放入冰箱，留下两罐冰冻过的。把冒着热气的玉米以及打包的卤煮小食摆在桌上，随后弯腰一个请的姿势，说：“小姐，您的玉米好了，请用餐。”
我给他一个白眼：“好冷的开场。”
此时女孩洗完澡出来，我介绍了施亦给她后，建议她去吹头发。之后给施亦简单讲了捡到她的经过。
施亦打趣道：“一会你要让未成年人观摩我们喝酒吗？不然咱改天再喝，你们早点休息。”
“我上高中就喝酒了，这并不影响我成长为一个好人，何况她虽然年纪轻，感觉却是有经历的人，应该不会没有喝过酒。她心情不好，这会儿肯定睡不着，一点酒精可以帮助她放松，说不定顺势能开导她。”我不赞同18岁还是孩子。
“得，听你的。有时感觉你脆弱地能被风吹走，有时又感觉你独立到不需要任何人。”施亦露出无奈的表情。
我拿起啤酒与他碰杯：“还没解释，你四小时去哪了，电话无法接通，微信不回，玩失踪吗？”
未等他回答，先喝了一口啤酒。
天呐！
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感觉时间都静止了。啤酒进入口腔，瞬间被万千冰凉的泡泡充盈，无数的，带着麦芽香气的泡泡不停滑动，爆裂开来，像是口中的狂欢，又像一场冰凉欢快的按摩。“我们的感官比常人丰富10倍。”我想起史唯思的话。太美妙了，这也算是死后的福利吧！
忍不住又猛喝了几口，啤酒没有生前的苦味，只有甘甜清冽。须臾间，竟有些飘飘然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也不必这样借酒消愁吧！”施亦见我这样，又拿我打趣。
“不回来也无所谓，反正找你的时候我都开始怀疑你只是我的幻觉。”我也不示弱。
“别啊，刚才确实有点事情耽误了，今天可以不说吗？改天我一定给你一个解释。”他认真起来。
“好吧。”再问就显得我咄咄逼人了，虽然我还是很想知道。
此时，女孩吹完头发出来，简单的t恤，充满胶原蛋白的皮肤，青春逼人。
“坐会儿，吃点东西。”施亦帮她搬来一把椅子。
她端坐下来，和刚才狼狈的样子判若两人，看起来略有紧张。
我从冰箱取出一罐啤酒递给她：”喝点啤酒，心情会好点。”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啤酒。
我们三个碰杯，我又喝了一大口，无比愉悦。
女孩喝下啤酒后露出笑意，果然不是第一次喝酒，一般第一次喝啤酒的人都会苦到皱眉。
“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名字。”我问女孩。
“范宝贵，你们可以叫我小名--宝贵。”她貌似心情平静许多。
“好名字，很接地气，你父母生前肯定很疼你。”我喜欢她的名字。
“姐姐，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照顾我，打扰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不想再耽误你们聊天。”她应该很不习惯焦点在她身上。
“我们没有重要的事情，本来就是随意喝酒聊天吃东西，不必搞得这么紧张。如果愿意，可以把你的事情和我们分享一下，都比你年长，说不定可以给你一些建议。“说罢，我又与她碰杯“ 来，多喝几口，放松点。”
没想到她仰着脖子，一口气将一罐啤酒喝完，之后便朝我笑，没心没肺的样子，率真极了。
见她笑了，我们同时松了口气，至少明天可以放心出发了，小情侣今天吵架明天和好，没什么大不了。
我也一口气喝了好几大口，接着感觉所有的细胞开始微微发热，就像各自想要离开自己的位置，似乎要分解游离。莫名地这种感觉异常舒服，令人兴奋。
“施亦，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还是老毛病，喝了酒会很想说话，见施亦一直不语，像有心事，便想调戏他一下。
“额，在想一些事情，来，两位姑娘别光喝酒，吃点东西。”说着把桌上的小食挪到宝贵面前，再将温热的玉米递到我的手里。
“你今天出去买了4个小时的啤酒，回来又一直反常，总是心不在焉，老实说，到底遇到什么事情啦？”我将身子倾向他，盯着他的眼睛，决定一探究竟。
他思索片刻，认真地看着我，语气严肃：“如果我告诉你，刚才出门我直接在酒店旁边的超市和餐厅买完啤酒和吃的就回来了，你信吗？”
我死之后诡异的事情一桩接一桩，没想到，竟然影响到了施亦。
他下楼的一会功夫，回来时间竟然就过了4小时之久，而我出去找他几个小时竟然没有遇见他。
只是我死了，这个世界怎么都混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