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01―
旁边的病床新来了一个小姑娘,眼睛顶大炯炯发着光,兴奋地眨巴眨巴着,不太能看出是个失忆患绝症调养的病人。
哦,对了,她还有一个男朋友,叫刘新。我是从他穿着白大褂上面的工作牌上得知的。
他每次下班都来陪她两个小时,给她削苹果倒水,有时也把她的病床升起来,替她垫好枕头。
女孩一直抓着他的手,眉飞色舞着。
“新新,你给我说一下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好不好。都是我不好,都忘了。”
那个医生,哦,他现在脱下了白大褂,是另外的身份了,这个女孩的男朋友。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眼里以前茫然,好像他才是那个失忆的人一样。
他的口张了张,又合上了。
女孩拽着他的手臂,“你就说说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好不好嘛。”作势就去揉眼睛,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男孩一下慌了,他把女孩的手放下来,手指微微向后缩了缩,最终还是停留在女孩的手背上。就好像刚刚有人强迫他那么做了一样。
他开始缓缓讲述起那个爱情开始的故事来了。他的头微微扬着,眼神越过了病床,延伸到那个小小封闭的窗口外面去了。
―02―
男孩天天来,每次进来都冲我点点头,微笑示意。
男孩越来越坐不住了,他的手机不时地震动,于是他把它反扣在桌子上。
那个女孩天真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为什么经常反扣着呀。”
“防辐射的,对你身体好嘛。”男孩挤出一点笑容。手机又震动了,男孩的眼神不时飘忽着。终于,他忍不住了,“我科里有事我先走了。”
女孩目送着他的背影傻傻地笑。
这样都还不明显?我觉得这个女孩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再后来,男孩总是以各种理由早早离开了,他看了看表,对女孩报以歉意的笑。那笑,是怎样的呢,像提线木偶被操控的悲哀而无奈的笑。
女孩也经常和我聊天,这个病房里,除了我这个病危的人之外,就只有雪白的墙壁了在听着了。
“你都想起来了吗?”她听到这句话,眼里一闪而过狡黠的光,然后又像平常一样了,“大概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吧,我就全想起来了,就全好了。”她的脸笑得皱起来,像一朵耀武扬威的花开得正盛。
我不禁替她感到悲哀。
但是,我又知道多少真相呢。
―03―
终于事态有些骚动了。
也是在这间病房里,另一个女孩哭哭啼啼控诉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般地涌出泪泉来。
我们暂且叫她阿温吧,照刘新的叫法。
许多路过的人都挤了头来看这场热闹,交头接耳期待着最新剧情的发展。
那个失了忆的女孩紧紧地抱住刘新,“只要你不走,我都原谅你。”
男孩只挣扎了一下,就迈开步子追了出去。
“你敢!”女孩叫出声来,整个病房里都是她的回音,但那声音并没有传递到刘新的世界里去,或者是说,他拒绝听见。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了,于是隔着帘子安慰她,“你也别太伤心,总还会有更好的。”
“不,他总会是我的。”隔着帘子,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这声音,却让我莫名战栗。
真相―04―
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男孩回来了,女该也准备出院了。似乎一切都按照女孩既定的规划进行着。
这天我刚刚躺下,就听见女孩从外面进来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也随之响起了,“女儿,不用担心,都办好了。那个小丫头也不会再来了。”
那是女孩爸爸的声音,他也经常来看她,却总是在男孩不在的时候。
“爸爸真厉害。”女孩撒娇道。
“那是,我只要动动小指头……”
“嘘……”
我估摸着他们不再继续谈话了,又不好起身,就又睡过去了。
―05―
女孩很快就搬出了病房,据说她很快要和男孩结婚了。
“这里住的是院长的女儿呢。”一个护士在整理床单时说道。
“你说一个没事的人非要在这来住上这么久,也真是……”另一个接道。
“你还不知道吧,”挑起话端的护士一下来了精神,又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估摸着我没多少时日了吧,她毫不掩饰地继续道,“这可都传开了呀。”
人大概对别人的笑话八卦都是感兴趣的,我也不经意地侧了侧身子。
“那个女孩压根就没失忆,也没啥病。还不都是为了抢那个医生,说自己时日不多了,上面又有院长爸爸压制住那个医生和他女朋友,说是允诺给他们好处。等他们结了婚女孩去了再离,到时候就可以和他原来的女朋友双宿双飞啦。”
“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就是个计啊,他逃得掉吗?”第二个护士“嘁”了一声。
另外一个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么机密的事你怎么知道?”
“嗨呀,我不是有个亲戚和院长走得很近嘛。”她们一路收好了被子,“你可千万别和其他人说。”
“哎呀,不会的。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她一边喃喃地念着,一边和那个护士走出门去。
病房里的墙还是雪白雪白的,她们的话像是被墙听了去,又一句一句地像是回音一样在病房里回荡,“居然是这样的……”
――End
每一件事藏着多少真相与假相,信或是不信,真还假,可哀都跳不出谎言的坑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