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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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将我和景阳宫烧为灰烬。
火光中我看到一个人影。
恍恍惚惚地听他说我太蠢。
我亲手将他送上皇位。
飞鸟尽，良弓藏。
大权在握的第一件事，他灭了我晏家满门。
全家老小一百二十三口全部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十五岁。
三月三，上巳节。
此生一定要护我满门周全。
看清渣男真面目，再看他只有仇深似海，满眼滴血。
我要脚踹渣男，手撕白莲花，让他们俩的妙计尽皆落空。
1
我是被热醒的。
我睁开眼睛，看到满屋的浓烟。
外间有红红的火光。
我躺在房间的地上。
手触之处一片滚烫，耳边有木梁灼烧的爆裂声。
一阵浓烟袭来，呼吸变得困难。
我挣扎着想往门外跑。
发现我全身都动弹不得，头痛欲裂。
眩晕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深深的恐惧萦绕在心头。
在快要陷入昏迷之际，我看到了一抹青色衣角站在我旁边。
“墨霖，救救我！”
浓烟滚滚，看得不甚清楚。
但是这身影如此熟悉。
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一阵窒息的感觉。
他拿我亲手给他绣的锦帕捂住了我的口鼻。
“黄泉路上，你别怪我，怪只怪你太蠢了。”
“王妃，王妃，你在哪里？”
外面传来半夏焦急地声音。
我想应她，却再没有了力气。躺在那一动也不能动。
而后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咳！”我猛地坐起来。
“小姐，你醒了！二皇子已在门外等了半天了，不让我们叫醒你！”
“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你发烧了？”
我看着小婵，禁不住泪流满面。
多久没有看到过小婵了，她不是被那个人活活打死了吗？
我这是在阴曹地府了吗？
“小婵……”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哭了？”
小婵慌慌张张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很温柔的触感，这不是梦！
难道是刚才做梦了，做了一个很长很惨的梦？
“小婵，你把镜子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好的，小姐。”
小婵很快地递过了镜子。
镜子突然掉落到床上。
镜子里出现的是少女的我。
我想起这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一个早上。
我重生了！我没有死！
“小姐，二皇子还在外面等着，说小姐醒了，一起去游湖。”
丫鬟半夏从外面走进来，低头说道。
游湖，对了，今天会发生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2
邶国如今正值初春。
马车穿梭在一片翠绿的银杏树下。
我掀开车帘向窗外看去，银杏树刚发芽的嫩叶和阳光交织着。
这条路我上辈子也走过。
前一世我觉得今天真是个特别而又美好的日子。
今天我只觉得寒意逼人。
“锦玉姐姐，宛儿今天真开心，可以跟您一起去泛舟。”
坐在我对面的是兵部尚书的七庶女叶芷宛。
我曾替她教训过欺负她的嫡姐。
从此后她就和我成了好闺蜜。
上一世，我的好闺蜜后来也入了宫，成了李墨霖的宠妃。
她进宫后，我就进了冷宫景阳宫。
叶芷宛曾来冷宫看过我。满头珠翠，贵不可言。
曾经的山鸡变了凤凰。
她高高在上的说：“我怀了皇上的孩子，五个月了。”
我睁圆了眼睛看着她，她进宫才不到两个月。
所以我的好闺蜜，到底是什么时候就跟李墨霖在一起了呢。
我拿到的是个炮灰女配角色吧。
她才是女主？
她伸手取下我发髻上的金镶珠翠挑簪，那是李墨霖亲自设计，着内务府给我打造的。
这是我唯一留下的首饰了。
她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还戴着呢！你可知道为何你成亲一年多仍然无子……”
“你胡说！”虽然已身处这个境地，我仍然对渣男没有彻底死心。
我眼神猝火，将簪子一把扔在地上，用砖头砸碎。
簪子里掉落出一些土黑色的粉末。
我颤抖着手捏起一小撮，放鼻子下面闻了闻。
一股腥味和花香味混合的味道，麝香无疑了。
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太医给我诊断的因落水留下病根，难以怀孕。
全是一派胡言！
从元宵节灯花节的偶遇开始，李墨霖一直就是利用我，利用完了就是弃子。
他恐我怀上皇子后，不能撼动我家族地位了，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有子。
我心如死灰，放声哭泣，咒骂着李墨霖和叶芷宛。
马上就有太监将我抓住，割掉了舌头。
“宛儿妹妹，我也很开心。”
我掩盖住内心的恨意，认真地打量着她。
叶芷宛身穿淡粉色竖领对襟衫，下着浅青色同刺绣花纹的裙子。
看起来人如其名，温婉可人。
她撩起车帘向外看，露出了白皙的手腕。
我看到了她戴着一个五彩玉石镶嵌的手镯，华丽又精致。
上一世，我少女之心萌动不已。
第一次跟男子约会，又紧张又开心，从未注意到这个手镯。
这玉石是海外进贡的宝物。
那錾刻和累丝的工艺只能出自于宫廷。
在冷宫时，我记得叶芷宛跟我说过，这是李墨霖送给她的定情手镯。
“宛儿还没有坐过大船呢，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几次门。”
叶芷宛对上我的眼神。
“宛儿妹妹那以后一定要多出来走走！”
我掩饰着内心的情绪，跟她不咸不淡地应付着。
3
游湖的地方终于到了。
一下马车，二皇子就骑马过来。
一身紫红色云锻锦袍，身形清瘦，容颜如画，眸光温柔，说不出的雍容雅致。
湖边停着的船华贵非常，也极为花哨。
船身很大，正中间有个船舱。
船檐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非富即贵。
如此阵仗，李墨霖必是蓄谋已久。
“参见二皇子殿下。”
我和叶芷宛屈膝行万福礼。
“锦儿妹妹免礼。这位是？”
李墨霖虚扶了我一下。
我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臣女乃顺天府尹第七女叶芷宛，锦儿妹妹邀我同来游船，未提前告知，请殿下恕罪。”
叶芷宛上前一步低头禀告。
“既是锦妹的闺蜜，那便一起吧！”
李墨霖斜了叶芷宛一眼，率先走上船。
待几个人坐定，李墨霖安排的歌舞节目便开始上演了。
酒过几旬，叶芷宛悄悄跟我说：
“锦儿姐姐，我不甚酒力，想去甲板上吹吹风。姐姐能陪我同去吗？”
上一世她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我不知怎么就落水了。
李墨霖跳入水中将我救上来。
我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
他当众跟我告白，说爱慕我多年，一定凤冠霞帔求娶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觉得幸运之神将真命天子送到我眼前。
在冷宫里时，叶芷宛告诉我，英雄救美都是李墨霖安排的。
我还曾在叶芷宛的寝宫门口听到李墨霖亲口说：
“皇后美则美矣，可惜本王不喜欢蠢货，就喜欢你这样风骚可人的。”
我还做着真命天子的美梦呢。
“锦儿姐姐，那边的景色真美，你快来看看！”
叶芷宛走到船舷边跟我挥手。
听着那诱哄的口气，我心中暗暗一笑。却也没有多说，顺着她的意思靠近船边。
“确实不错，瞧着满山红叶，生机勃勃的。”
正犹如那天的漫天大火。
叶芷宛口中附和，人却向我移步。
正巧船舱颠簸了几下，她顺势向我倒来。
我忽地侧身闪开。
还假装站不稳伸出了脚绊住叶芷宛。
她一个踉跄，“噗通——”一声，泡在水中扑腾。
还没等我开口喊人。
只听又一声“噗通——”。
一抹紫色身影跳入水中，很快就把叶芷宛救了上来。
“锦妹，你没事吧？”
李墨霖低头关切地问。
整个人被李墨霖环在怀里。
这姿势让叶芷宛有点慌乱。
她一边挣扎一边向外不住吐水。
“殿下，多谢殿下，噗——”
“怎么是你？！”
李墨霖赶紧丢开她。
此刻叶芷宛浑身湿透，曲线毕露。
叶芷宛的丫鬟连忙上前给她盖上披风。
“殿下英雄救美人，跟宛儿妹妹真有缘分！眼下宛妹清白已毁，殿下不如送佛送到西，将宛妹娶回家中。也是美事一桩！”
李墨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神情十分复杂。
他语无伦次地说：“锦妹，本王要娶的人是你，今天本来是想跟你告知心意的……”
我看叶芷宛的脸色都要青了。
我赶紧安排下人们给两人熬姜汤驱寒，换干衣服，趁乱躲过了话题。
4
第二日一大早。
几个外间的丫鬟在扫院子。
小婵和半夏正在打扫书房。
小婵瞧着书房的多宝格上垂挂的精美花灯，那是元宵节花灯会上二皇子送给我的，我带回来后就挂在书房当作宝贝，小婵小心地擦拭着，又挂了上去。
“小姐，二皇子来了。”
在院子的葡萄架下面，我看到了风度翩翩的李墨霖，可惜俊美的外表下是虎豹豺狼之心。
“锦儿，昨天没受到惊吓吧。”
“多谢二皇子关心，锦玉一切安好。”
“你还生我的气吗？这是个意外，我当时以为落水的是你，心急万分就跳下去了。你知道，我中意的人一直是你，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跟晏大人提亲，我的正妻之位永远只有你，你是我一生一世要守护的人……”
“别说了，我不会嫁给你的。”
我压制住内心的仇恨。
大火的场景，全家血流一地、脑袋一地的惨像，一幕幕的在眼前闪过，我两岁的侄儿，八十八岁的祖母都未能幸免。
我紧紧地拽着手绢，直盯着他的眼睛，想看看他的心是什么做的。
“锦儿，你为什么要逼我，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了吗，元宵节花灯会上我对你一见倾心，从此你就住进了我的心里，我发誓一定要娶到你，为此我想做父皇最优秀的孩子。那个叶芷宛根本不算什么，我会把她打发掉的，你放心！”
“小姐，老爷回来了，说有急事，请你过去一趟。”半夏低着头过来禀告。
“锦儿，我跟你一起过去。正好跟晏大人说明此事。”
“二皇子，我爹找我必有家事，你过去恐有不便。不如你今日先回去吧。”
“那好吧，宛妹，你先消消气，过两天我陪你去郊外骑马散心！”
说罢，李墨林提着衣摆，昂首阔步地转身走了。
5
我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重臣，内阁首辅晏子仪。
我是他的嫡女。
目前邶国皇子们大都已成年，而太子之位迟迟未定。
朝中风云诡谲，瞬息万变。
上一世，游湖过后，我和二皇子的事情就这秋日的寒风，传遍了整个京师。
陛下连夜将我父亲召进宫商谈。
第二日一早，父亲传我进他书房。
“锦儿，爹爹一直当你还是个小姑娘。算算还剩三个月，你就及笄了，就该议亲了。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婆家。前几日跟二皇子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外面的流言蜚语爹爹会去处理。”
我当即跪在地下，哭求父亲：
“爹爹，锦儿不孝，求爹爹成全！那一日，女儿被她救起，再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而且我看二皇子对女儿颇为看重，女儿一定会幸福的！”
爹爹长叹一口气：
“锦儿，众人都道嫁入皇家风光，皇家是个龙潭虎穴，爹爹恐你性格柔弱，会被人欺负。”
“爹爹，他待女儿是真心的，女儿愿意投桃报李！”
“也怪爹爹和你母亲平日里太过宠你，让你不知道世间险恶。为父做到如今这个位置，每日都是如履薄冰，唯恐行差踏错一步。爹爹不想要你嫁入皇家，也是恐晏家风头更盛，被太多人忌惮。且如今储位之争未明，你和二皇子的事牵扯过多。”
“爹爹朝堂的事女儿不懂，女儿这辈子非他不嫁！”
上一世不管爹爹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一心只想嫁给我的真命天子，满心满眼的只此一人。最后爹爹拗不过我，只得答应替我。
“既然锦儿喜欢，那爹爹就放手一试吧！”
我满心欢喜地告谢了父亲，回了自己的小院。
6
农历七月初五，我及笄了。
上一世的这一天，李墨霖给我送来了纳采之礼和大雁，大家都喜气洋洋地恭贺我。我和李墨霖算是正式订亲了。
这一世，一切有变，我父亲没有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他离王位还有十万八千里远。
我料想为达目的，他一定会想什么损招来对付我。
因此我早早派人盯住了他，发现他和叶芷宛最近频频偷偷见面。
我猜我的及笄礼估计没有那么顺利了。
一大早，叶芷宛就来到了我府上，忙前忙后的。
因为一向和她交好，家里人都并没有觉得不妥。
只是我暗中派着人盯着她。
及笄礼要换好几次衣服。
又一次在内堂换装梳头的时候，我状若无意地问叶芷宛：
“妹妹觉得今日我们府内的茶水、糕点如何？”
她猛地朝我看一眼，差点没沉住气。
“锦儿姐姐，府上的茶水都是皇上钦赐的，糕点也是皇上派御厨来做的。自然是最好的。”
“哦？是吗？今日这茶水糕点我母亲可是费尽心思了。你可要多吃一点儿。”
那糕点叶芷宛也只吃了两口，茶水一口未用。
“姐姐，你这是何意？”
叶芷宛这模样我见犹怜。
她话还没说完，就趴在桌子上晕了过去。
叶芷宛的丫头春梅也不知去向。
我叫人把她送到了厢房的床上，关了窗拉上帘子。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有人跟我禀告春梅带着二皇子进了厢房。
很快里面就传来不可言说的动静。
我的好闺蜜在我的茶水中下了药。
我不动声色地让人把洒在杯沿的粉末涂在了一盒口脂之中，借口让她补妆还给了她。
然后把她送入她给我准备的厢房。
果不其然，看到春梅带了二皇子进去。
这两人是想给我下药，好让生米煮成熟饭，我就顺水推舟成全他们。
厢房的动静越闹越大。
很快下人们就在私下悄悄传这个事，并告知我父母亲，还不巧让几个好事的夫人听到一言半语。
等二皇子和叶芷宛的下人找到他们，并把他们带出厢房的时候。
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帮好事之人。
简直的大型社死现场。
叶芷宛的父亲发现当事人居然是自己的女儿时，怒不可遏。
要当众打死这个恬不知耻的不孝女。
众人拉着他，现场乱做一团。
二皇子也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在人群中看到了淡然伫立的我。
我看到他嘴型说着：
“是你？！”
我微微一笑，用嘴型说道：
“没错，是我。”
他一愣神，看着众人赶紧慌张地说：
“本王刚才在花园中散步，突然有个丫鬟过来说晏小姐晕倒了，我一时心急，就想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晏小姐……不，叶小姐被人下了药。本王正想叫人把叶小姐送回府上休息，但她一直拉着我不放。叶大人，我跟叶小姐什么事也没有……这都是有贼人要害我！”
叶芷宛一直在旁边哭，什么话也不敢说。
这件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二皇子和叶芷宛的名声也因此一落千丈。
皇上雷霆震怒，令二皇子于府中静思，不必上朝议政。
对野心勃勃的李墨霖来说，这简直是给他致命一击。
为了安抚叶大人，皇上派人将叶芷宛抬入二皇子府中做了小妾。
7
及笄礼的第二天，我收到一封信。
我正准备去寻他，没想到他先来寻我了，正合我意。
上一世李墨霖登基后不久，就诬陷我父亲兄长谋反，要将我满门抄斩。
我父亲一生正直，将全部心血都放在邶城兴盛上。
受到万民称颂，也反而让某些人如芒刺在背。
他忠君不二，为官多年，从未给自己经营一条后路。
因此一朝被反噬，完全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这个人曾带着万民书在朝堂替我父兄据理力争。
后来被李墨霖关闭在皇家边别院中，对外称病重，也不知他最终是落了何下场。
他就是皇后的嫡子——四皇子李玄恪。
皇上和皇后也曾伉俪情深，不料想，最难托付的就是帝王之心。
年少的情感抵不过岁月的蹉跎。
皇后因为多次仗义执言，触犯龙鳞，最终被皇帝所厌弃。
虽未打入冷宫，但被褫夺六宫管理之权。
二皇子的母妃萧贵妃得到了这一权力。
她在后宫中尊贵无比。
萧贵妃的父兄也是皇帝倚重的大臣，掌管了不少军事大权。
只是皇上一直对太子之位迟迟未决。
朝中达成也分成了三派。
一派力挺大皇子。他们称自古以来，立太子都是遵循立长的原则。
一派则主张立嫡子，也就是四皇子。他们认为嫡子才是皇位继承的最合适人选。虽大皇子是长子，但其母妃是个宫女，地位太低。
还有一派则主张立贤，他们认为应该立贤名在外的二皇子为太子。
朝中大臣分歧很大，皇上也犹豫未定。
这导致了邶国政权处于风雨摇摆之中。
周边几个敌对小国趁机暗地里搅弄风云。
皇上也很急迫地想将人选尽快确定下来。
我今天约了见面的人就是四皇子——李玄恪。
我和小婵一起坐马车出门。
到了一座宅院，里面传来丝弦乐器的声音。
绕过层层回廊，来到一个院子。
四皇子在院子的一个亭子里坐着，
低头拨弄着一把古琴。
见我过来，他站起身向我走来。
我抬眸望去，只见他着一身玄色衣袍，上面绣着淡色云纹，密密麻麻的纹路尽显奢华，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他深切地看着我，眼光令我琢磨不透。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二哥做了皇帝，你做了皇后。”
他开门见山地跟我说，边说边打量我。
我惊讶地看着他。
“但是你如今的做法，跟我梦中大不相同。你没有选择李墨霖，却来找了我，这是为何？”
我们俩互相惊讶的眼神已向对方表明一切。
“难道二殿下跟我一样重活了一世？”
“是啊，在梦中，我被李墨霖关在了别院。我想了各种办法也没能逃出去，最后被毒死了。”
我满眼都是泪水。
“殿下，是我拖累了你。”
“锦玉，不要这样说，我们俩从小就认识，晏大人也是我的恩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迫害而无动于衷。只是我太势单力薄了，不堪一击。既然上天给了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们再不能任人摆布了，一定要争一争，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殿下，这一次锦玉一定会帮你，再不会糊涂了。我很开心，我不是一个人了。”
“我二哥他背后有靠山，扳倒他不容易，这条路也并不好走。”
“我不怕，大不了跟他同归于尽，我一定不能让他再害我家人。”
“嗯，锦玉，这一世，我一定要保护好你。”
“我二哥陷害你不成，一定会有后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提前筹谋。”
“昨日之事，他也声名受损，假以时日，定会渐失人心。”
“我已经暗地里查到一些他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占人金矿、私造兵器……的恶行，还在搜集更多的证据。等证据确凿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和人选，把他放在我父皇的案头，争取一击即中，让他万劫不复。”
“我会助殿下一臂之力。”
毕竟上一世我曾掌凤印，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也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8
二皇子禁足期间，大皇子和四皇子很是得势。皇帝对二人委以重用。
大皇子性格敦厚，任何事都亲力亲为。
四皇子提出了许多利国利民之策。
两人得朝野一片称赞。
二皇子被皇帝解除禁足之后，气势已大不如从前，处处都被大皇子和四皇子压制。
皇帝对他亦是多有不满，经常冷落于他。
甚至被爆出有龙阳之癖。
上一世，叶芷宛时常穿着男装出入养心殿，下面的奴才们免不了多议论几句，这一来二去，消息传到我这里，竟传出李墨霖有龙阳之癖，正是因为叶芷宛知晓了皇上的这一癖好，才日日以男装相见。
一时间，茶楼酒肆皆在谈论此事。
我在府中静听风雨，闲坐看花。
很快到了八月十五。
皇帝邀请朝中大臣携家眷参加宫宴。
中秋之夜，皓月当空。
宫中庄严凝重的气氛被灯火带来的喜气祥和冲淡不少。
皇帝和朝中大臣祭拜月亮之后，开始宴会庆典。
保和殿内灯火通明，皇帝和大臣们分食月饼，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
很快，祝颂声、司乐声、饮酒声不断传来。
宫内外一片欢声笑语。
“报——皇上，不好了，有刺客！”
满身是血的禁卫军闯进大殿，高声叫到。
“护驾，护驾！”
太监、大殿内的禁卫军慌成一团。
李墨霖突然从桌子后站出来，站在大厅中，对皇帝道：“父皇，如今大局已被儿臣掌控。您只需下一道圣旨传位于儿臣，一切都将恢复平静。儿臣斗胆恳请父皇成全！”
皇帝大惊，从座位上站起来，手指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倒在桌子上。
旁边李墨霖的母妃萧贵妃沉着地吩咐身边的宫女：
“皇上酒醉，将皇帝挪到偏殿，请御医。”
大殿内一片寂静。
李墨霖这是眼看皇位无望，起兵造反了。
李玄恪红着眼睛走了出来，质问：“你把父皇怎么样了！难道不知逆天行事终将自食其果？”
“哈哈哈！”李墨霖扬天长笑，"玄恪啊玄恪，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今夜就是老天爷也别想救出那个老儿！"
"恐怕也不会尽如你意！"李玄恪的俊颜在灯光映得愈发冷冽。
李墨霖的舅舅萧校蔚带领了大批的黑衣人闯入了皇宫。
可在皇宫内，李玄恪也暗暗布下了天罗地网。
重生一世的他，早已预感会有叛乱发生。
隐匿在暗处的御林军如同幽灵般浮现出身影。
"哼！"李墨霖咬了咬牙，"四弟果然警觉！"
箭矢、刀剑与火把交织成一团。
黑衣人和李玄恪为首的禁卫军在殿外对峙。
"二哥何必走上这条不归路，回头是岸！"李玄恪眼神中露出深深的失望。
刀剑相接、金戈铁马、战意腾腾。
突然间，在最紧张的僵持中，一把突如其来的利剑架在了李墨霖的脖子前面。
宫殿的屋檐四周涌现了大批的弓箭手，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都给我住手！"
一大批暗卫簇拥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过来。
皇帝缓步走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父……父皇。"李墨霖颤抖地丢下了手中的利剑。
看着皇帝神清气明地站在这里，李墨霖方觉心神大乱。
他眼神四处搜寻，估计是想找寻他母后的身影。
"国有常安无替代——朕年岁虽高，但治理江山未曾有失。"
皇帝目光如电扫过叛逆之子，厉声质问："朕问汝，江山社稷岂容尔等儿戏？"
“父皇英明！”李玄恪匆匆上前跪拜，“儿臣愚昧未能提前识破二哥的奸计，保护不力，请父皇降罪！”
“如若不是你提前布置防备，此番要被此逆子得逞了！”
皇帝转头看向还呆立在场的李墨霖：“至于你——”
“儿臣知错了，父皇……父皇……饶了我吧！”李墨霖瘫跪在地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
”二皇子李墨霖……“皇帝闭上的眼睛。
“李墨霖勾结朝廷大臣，意图谋反，贬为庶民，囚禁终身。萧贵妃褫夺封号赐白绫，萧氏一族诛九族！”
皇帝终留了他一条生路。至于滋味如何，就得他自己品尝了。
9
皇帝觉得此事有伤邶国名誉，对江山稳固不利。
因此对所有参与者都下达了闭口不得传话的旨意。
所有处置都是秘密进行。
我四处派人打听才知道，叶家也受到牵连，全被发配边疆。
叶芷宛被关在了狱中，接受调查。
还听人说，叶芷宛怀孕了，但是被发狂的李墨霖殴打流产了，精神也失常了。
“我是皇后！谁敢把我关起来！”
“我怀了龙种，我是皇后，你们这些奴才！龙种有失，你们一个个都要掉脑袋！……”
我去狱中的时候，正好看到叶芷宛在里面大哭大叫。抱着一块破布说是自己的皇儿。
“你来干什么？”看到我后，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拉了拉脏兮兮的衣襟。
我带着食盒，里面有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我自问对你不薄，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什么好东西都分你一份，你为何总要陷害于我？”我把桂花糕给她递了进去。
“我呸！”她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把桂花糕扔了一地。
“你那是打发叫花子！我凭什么受你施舍！你就是命好一点，生在了嫡母的肚子里。我哪一点不如你，凭什么处处都给你比下去。你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是你的，我什么事情都需要步步惊心地去筹划！我偏要抢你的东西，抢你的男人，让你给我磕头！哈哈哈！来人，快来人呀，把这个贱人给我拖出去，剁掉手脚！……哈哈哈……”叶芷宛已状若疯癫。
“你一步一步陷害于我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的结局？你今日遭受的一切，都是你陷害我的报应！”我退后了两步，擦了擦手，离她远了些。
“你这个蠢货，没想到，你居然变聪明了。你不知道吧，李墨霖根本就不爱你，他爱的是我，我才是她最爱的女人！他只是利用你，利用你，懂吗？你才是输了，我赢了！”
叶芷宛一会哭，一会笑。
我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两个月后，听说叶芷宛被皇帝秘密处死了。
岁月匆匆，转眼立冬快要到了。
在京师最大的酒楼醉仙居里，我缓步站在窗边，俯瞰着街面。
四皇子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身后，此时的他满面春风，神采飞扬。
“恭喜太子殿下！”
“吾本不欲争夺这位置。只是身在皇家，步步惊险。前世一心辅佐二哥，结果落到那样的境地，也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这两世都多得殿下的庇佑，臣女铭记在心。”
“晏大人和你对吾都有襄助之功。待来日大权在握，吾愿以江山为聘，许你后位，你可愿意？此生我必保你晏家一世平安。”
他双目灼灼的盯着我。
我俯身一跪，坚定道：“请殿下恕罪。重活一世，已不想再被困于后院。如今大仇得报，家人团聚，臣女满心欢喜，十分感恩，我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父亲也最近也常说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准备等殿下这边安稳之后，就告老还乡，一个月前已着手在南边故居修整房屋。”
一语罢，他愣在了原地，负手而立，沉默良久。
最终，他缓缓扶起了我，沉声道：“好！”
10
数月之后，皇子被幽禁的别院，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被雷击中，一场大火烧为灰烬。
众人无不唏嘘。
而后，老皇帝积劳成疾，大病不起，传位于太子。
彼时父亲已辞官归乡，他说：“晏家已站在顶峰，恐被太多人忌惮，反而不是好事。古来首辅有几个能得善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爹爹在朝的每日都是如履薄冰，唯恐行差踏错一步。爹爹早已无心在官场久拼，现年事已高，终于能荣归故里。”
回乡后，兄长接任知府，在故乡担任父母官，施政为民。兄长兢兢业业，为民所爱戴。
而我，在故乡开了一间酒楼——听雨轩。
每个月我都会整理一份民情民意上达朝廷，皇帝有什么涉及下层的政策也会悄悄拿到我这里来调查民意。
顺便还会顺带给我捎来一些京城女眷中流行的首饰、衣裙或者点心、字画等。
这间酒楼是受皇家庇佑的，也算是皇帝的私人情报机构。
听雨轩甚至还有御厨，所以生意一直非常火爆。我陆陆续续还在周边一些地方开了分店。
挣得的钱，我购买了一些庄园、田地，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老弱病残、孤儿，还有被父母抛弃或夫家休掉的可怜女子，这些庄园统一叫做济乐园。朝廷也乐于给济乐园各种支持。
这些年我每日东奔西走，忙忙碌碌。
有一年下冬天第一场雪的时候，皇帝微服私访来到我这里。
我跟他一起登峰山顶，俯瞰山河，站在他身后静默不语。
他轻声问我：“当日许你后位，也能保晏家荣耀，你为何不愿？这么多年你孤身一人保他人平安，你选的这条路可能比我给你选的更为艰难，你可愿来到我身边？”
我抬眸望去，抿唇一笑，答道：“陛下，民女并不觉辛苦，反而甘之若饴。宠冠后宫确实是世间大多女子的梦想，却不是我的。重活一世，我想换个活法。我只想找一个满心满眼只我一人的少年郎，找得到是我的幸运，找不到便也是我的命运。我也不想被困深宫，不想被束缚，只想能自由地生活在浩瀚天地。自己变不了光，也可以做别人的一道光，哪怕是微小的萤火之光。民女斗胆问一句，我若入宫，你能六宫空置，只许一人吗？你能与我白头偕老，永不相弃吗？你能对我父亲兄长深信不疑，保他们平安吗？”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大胆，眼神暗淡了几分。
过了半响，他摇摇头说：“朕做不到，后宫即是前朝，关乎江山社稷的安定。朕要管理好国家，必不能做一个痴情的男儿，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终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以为母仪天下是你所愿，李墨霖不能给你的，我都要给你。看来我还是低估锦玉了。”
他怅惘良久，而后道：“你放心，朕当初争抢这皇位全是为了晏家，朕必会记得对你的承诺，保你们平安喜乐。鸿鹄之志终难抵宫墙之高，如此甚好，你能得浩瀚天地，不被束缚，也算一桩美事。”
“多谢陛下成全。民女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我俯首一拜，从此即是天涯。
回到府中，马上便是年关。
府内处处张灯结彩，筹备诸事，家中一片欢声笑语，甚是热闹。
除夕夜，天空飘起了雪。爆竹声阵阵响起，又是一年辞旧迎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