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青涩漫漫(二十一)
第三篇 深冬
(二十一)肇事
十年青涩漫漫(二十一)时间缓缓进入十二月份。阳历的最后一个月,总是在隆冬季节里悄无声息地渗透,直至蔓延到你再也无法拒绝甘于死心塌地全然接受的地步,只因这是大自然的宿命。
十一月的金黄不复存在,教学楼前那棵高大银杏树上残留的几片余叶也被狂怒的大风洗劫一空。北方的冬天总是单调的可怕,枯木、衰草,寒风,飞雪,这代表着冬日意境的种种意象,正像这阴鸷的天空,肃杀,压抑,冰冷,坚硬。如同很多人执着于生死,对于季节的爱恨纠葛大有雷同之处,大抵不过是对极端天气的厌恶,夏天厌烦蚊虫燥热,冬天则恨透了严寒冷酷。所以,依旧如同往常,三两个同学聚在一起的聊天话题不过还是天气和饮食问题。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食色,性也"这句话也越发贴近众人的口味。再加上前不久学校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大家的聊天话题更多了,至于口味,也更重了。而造成冬日第一大新闻的肇事者并没有逍遥法外,因这事件过于恶劣,肇事者被处以回家反省的惩罚。实际上,回家反省就等于回家享福,大冬天的,窝在家里守着火炉吃些热腾腾的饭菜到底比学校的统一供暖和大锅饭幸福得多。
杨澄树就是造成这件大事的肇事者之一。不过,他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肇事者,而是完全无辜的受害者,他浑身的伤疤以及眼角的於痕彻彻底底证明了他只是一个懵懂的单纯的被迫受尽摧残的受害者。
再见到杨澄树已是三天后的事。他的回归给渐渐枯萎的教室重新带来了活力。出了这么大的事,张老师开始对我们严加管理,以往他一直采取无为而治的班级管理模式,虽然平日里他经常一副满脸横肉的凶残面孔,可实际上他软硬兼施,还是很好说话的。眼下他可是对我们高度警惕,我们仿佛置身于二十四小时监控之中,任何言行举止都逃不过他的法眼。班上那些调皮鬼们一时收敛了不少。
只见杨澄树像全民爱戴的王子一样被众人簇拥着,不过这个王子英俊帅气的脸上开满了因冲锋陷阵而绽开的花,江山和叶笑笑作为他最好的死党,分别服侍在左右,一会儿摸摸他的脸,一会儿揉揉他的肩,一会儿又有人过来端茶送水,总之气氛相当热闹,他们这个小团体像隔离出去的,与那些认真苦读的学生形成鲜明对比。
韩雨苏是以一副忧伤的面孔出现的,她的脸很苍白,眼里蒙着雾,好像刚刚哭过。她曾用卫生间的自来水把脸洗了一遍又一遍,她额上凌乱的刘海儿还有湿透的鬓角足以证明。她一直垂着头不说话,慢慢地向前踱步,直到靠近那个打得火热的小团体,在一个高个子男生后面停下了脚步,那声音很轻,没有人听得见。大个儿是第一个吃惊地发现了躲在一隅的她,脸色那样苍白,头发出其得凌乱,脆弱地像一棵摇曳的柳,仿佛随时都可能像上次那样晕倒在地。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狼狈的她,他的心抽搐了一下,想着从人群中抽出来试图了解她,安慰她。不料,叶笑笑一声惊呼,所有人都转过脑袋惊喜又惊奇地看着她。韩雨苏像一下子暴露在聚光灯下,她面前的光芒强烈得可怕,不禁眯上双眼,一个踉跄险些晕倒。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穿过喧闹的人群及时抓住了她,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雨苏,没事吧?"
缓缓睁开双眼,长长的睫毛颤抖不已,韩雨苏的双眸中有亮晶晶的东西夺眶而出,她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开始断断续续地抽泣,嘴里不停地埋怨着自己,"都是我,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对不起……"看者无不瞠目结舌,就连无暇理睬专心读书的也不禁被这突然转变的戏码吸引过去,教室里一下子寂静无声,唯独剩下一阵接一阵的抽噎声,还有不断的自责。这种声泪俱下的场面看的人还真有些感动,同时深感不解,到底是为什么,其间又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缘由呢?
杨澄树猝不及防地被韩雨苏紧紧抱住,他的手无处安放,只能略做安慰地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平日轻翘惯了的嘴角耷拉下来,含着一丝不忍和苦涩,柔声道,"不是你的错,我不是还活着吗?"韩雨苏听完果然振奋了精神,她慢慢抽出身子,定定地注视着露出痞痞微笑的杨澄树,用手轻触他右眼眉角的伤疤还有右额那块大大的淤青,心疼地说着,"疼不疼?"
"哎呦,好疼!"杨澄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把韩雨苏吓坏了。只听他扑哧一声笑道,"骗你的!一点儿都不疼。"
识趣的人们看着两人的浓情蜜意纷纷走开了,心里却五味杂陈,韩雨苏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会公然在杨澄树面前流泪,而且一遍又一遍埋怨自己?事情的真实缘由到底是什么?
大个儿一直紧绷着脸不说话,他的脸变得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头,呆坐在座位上不停地发呆,莫名的汗水濡湿了他的衣裳,额头上的汗更是源源不断,他懒得去擦,任凭这黏稠的惹人厌烦的液体肆无忌惮地流淌,直到他的同桌楚天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禁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勉强从出神中走了出来。
"你没事吧?"楚天关切地问。大个儿还从未如此失常过。
大个儿不想作答,可碍于情面,还是深沉地回复道"没事"。
"有事的人能说自己有事吗?"楚天吐了吐舌头,"你到底怎么了?看你的脸铁青铁青的,一点儿血色也没有,是不是病了?要不要量一下体温。"边说着,边从笔筒里抽出体温计,想要递给大个儿,却被大个儿一手回绝了,顺便听到了一句颇为刺耳的话,大个儿不耐烦地讲道,"你能不能少管点闲事啊?别以为你是班长就当自己是班里的老妈子了。"
楚天被他这没来由的脾气气的够呛,把手使劲往桌子上一锤,大声吼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们那堆破事吗?我看见就想吐!"
"那你吐好了!"没想到大个儿嘴硬起来了,一点儿绅士风度也没有。
"江山,你别蹬鼻子上脸!"楚天的嗓门一向很大,这样一闹,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她和大个儿吵架了。虽然平时他们也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吵来吵去,可那分明就是玩笑,不像现在,一个脸色青得瘆人,一个脸色红得随时都可能火山爆发。
"姑奶奶,我走还不行嘛!省得你看着烦心!"大个儿没来由地说完,踹开椅子,赌气出去了。杨澄树见状,试图劝阻,却被大个儿用力推到了一旁,只能无奈地摇头。楚天望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赌气站起来,大声吼道,"永远都别回来了才好!"
那些喜欢起哄的人见状开始幸灾乐祸地大笑大闹,楚天本想来一个下马威,却不料招来了张老师。张老师的面孔一出现,班上立刻安静下来,真真如老鼠见了猫,恶狗遭了粗棍,蛇精挨了雷击,不安分的鬼怪妖魔见了驱魔师一般,老实到惊恐,惊恐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就连呼吸都怕,强憋着气让自己保持镇静,却依然能感受到驱魔师的接近,瞬间身子开始无力,仿佛马上就要被驱魔师制服以致再也不能享受人间的喜怒哀乐了。张老师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全班,发现唯独大个儿的座位空着,不禁问道,"江山去哪儿了?"
楚天没好气地站起来,本想实话实说,却还是替他撒了个谎,"他肚子疼,去厕所了。"
张老师又重新审视了一下班级,脚踩皮鞋的声音不是清脆悦耳的,而是如虎豹豺狼般阴鸷可怕,谁也不知道他会看准哪一个猎物,随时扑上去咬个精光。张老师似乎没有了捕捉猎物的兴致,他不紧不慢地退出猎场,正当众人狂舒一口长气时,他却调转头来,用他那男性特有的重低音一字一句地说着,"杨澄树、韩雨苏,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像僵住的木偶在人群的注视下缓缓走出。这一次,杨澄树不再像之前那般笑得云淡风轻了,他似乎预料到了前方的腥风血雨,缓缓呼出一口气,望望身旁一脸焦虑的韩雨苏,沉重的眸子突然泛起了笑的涟漪,轻触她肩膀,缓缓地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