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散文）

        此时，此刻。清晨，淫雨霏霏。我的面前是一碗豫南人常吃的热干面，油腻，硬爽，冒着热气，没有一根常有的豆芽。一个带壳的卤鸡蛋，一杯半温的黄豆浆。一个温馨的朋友，一份恬适的心情。这一刻，是十月二十。

        此时，此刻。天空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淋在身上，凉凉的，令人行进的步伐不由得加快。这一刻，是北方的初冬，风尚不是刺骨的冷，人们却都索起了脖子。这一刻，也是南方的初冬，风却依旧温暖，树木仍然葱茏。

        此时，此刻。我行走在路上，有人却在卷曲在床上。路上的我，四肢舞动，好像去赴一场约会。床上的别人，腿压着腿，仿佛有道不尽的温情。

        此时，此刻。秋叶满地飘零，落叶是风的影子。风曾经吹绿枝头，风又吹光梢头，这不是风的过错，这是岁月如歌的节奏。山林寂静无声，寺院梵音阵阵。不需要忏悔的人在诚心悔过，需要忏悔的人在夸夸其谈。

        此时，此刻。青春随着暴起的肌肉跃动，汗水在寒风中滴落，柔软的衰草感受到生命的张力。伴随青春的脚步，是年华易逝，是垂老的身影。这一刻，老先生将三个指头搭于寸关尺脉，慢慢舒展起眉头，白衣的护士轻手轻脚地将输液的针头扎入衰老的皮肤，医生们来来往往无暇顾及家人的难受。五百米外，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此时，此刻。王侯将相，踌躇满志，振臂一呼万众云集，是衙斋卧听萧萧竹，是矫揉造作不撞钟，是想向天再借五百年。是风雨中的劳作，漆黑中的等待，崩溃前的坚持，是七老八十上山砍柴，肩背尚嫩下田割麦。这一刻，是孤独终老的守望，是宝马香车的恩爱。

        此时，此刻。有一支生日蜡烛在摇曳，烛光里是祝福的话语。有一个一岁的女孩，和一个一百岁的老人，在庆贺着生日的来临，在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英雄：母亲。这一刻，有两队婚车从身旁驶过，喜庆的氛围感染着一晃而过的我：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刻，一个人的生日缘起于今天的这一刻。

        此时，此刻。有人在谋划治国安邦的大计，有人在盘算蝇营狗苟的小利。有人在歌唱，有人在低泣。有人在想着如何去占有一个入眼的女人，有人在想着怎样去要回借出去的本息。有的人在助人为乐，有的人在偷偷摸摸。这一刻，上天睁开了眼睛，上天又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秋虫停止了哀鸣，装备好行囊，积累好食物，钻入自己的安乐窝。大雁南飞，长途跋涉，去往自己安稳的故乡。鱼儿沉入水底，远离是非，岸上花花绿绿的世界不再欣赏。南山的野菊还在怒放，细细的枝杆，摇摆出生命的力量。

        此时，此刻。我在苦思冥想，我的朋友还住在遥远的村庄。秃秃的头顶，完全不是三十年前的模样。这一刻的青丝白发，这一刻的红薯苦瓜，这一刻的残荷败柳，绘成一幅初冬图画：麦苗奋力向上，故垒依旧模样，人间正道沧桑。

        此时，此刻。病毒正在发起攻击，教授正在实验室发力。药液注入体内，病人正在喘息。我正随着这个长命四十五亿年的星球，飞向无垠的天际。我不知道，它要去向哪里，我也不知道，它将把我带到哪里。

        此时此刻真奇妙。

        此时此刻天知道。

                2022年11月13日于浉河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