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我是一条鱼，本应属于浩淼江河湖海。如今却被束缚在充斥着刺眼灯光的狭小空间里。

  我爱一碧如洗的天，爱如丝如缕的云，爱轻触水面的垂柳，爱水中碧绿野生的藻……

  恋于自由。

  迎着水流向下游，时常跳出水面欣赏旖旎的风光。与伙伴一同到另一片水域旅游一番。

  听人类说，我们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那又何妨？若是真，到过的每片水域都像是初来时那般新鲜了。

  享受着捕食的乐趣，享受着逃避天敌时的紧张兴奋。

  赖于自由。

  直到那天，一张大网迫使我离开了所爱的地 方，迫使我离开了所爱的自由。

  我被倒进了一个狭小的鱼缸里，厚重玻璃将我与外面的世界与世隔绝。

  人类打开鱼缸下面的灯，闪耀的灯光萦绕在身体四周，使得整个身体通透发亮。

  他们在鱼缸外贴了一张小卡片，每天络绎不绝的人群现在我面前，看看我，再看看那张小卡片，嘴唇微微动了动。看得出来人们很兴奋，争先恐后地拿着手机拍照。有时，年纪小的孩子“砰砰砰”地拍打鱼缸玻璃。我惊恐万状，四处乱窜。小孩子却欣喜地咯咯笑。

  阴暗暗的水，假的池沼，假的石头。

  灯光分外刺眼。

  我看不见苍穹，看不见云朵，看不见我爱的自由。

  在这儿不用费自己的力气捕食，每天会有定量的食物从鱼缸上的开口处喂给我，很方便，只需坐等其成。

  可我享受不到捕食的乐趣了。

  游到那儿，撞上了冰冷的玻璃，游到这儿，亦是如此。我拼命撞玻璃，可都是徒劳罢了。

  念于自由。

  后来我懂得，我是有工作的。

  待人们来时，扭动自己的身躯，在水里欢悦。穿过绿得不真实的藻，吐着圆鼓鼓的泡泡。

  引得人们欢心愉悦，眉角上扬唇张齿露便是我的工作。

  一天天下来，疲乏却苦不堪言。如同挥霍着自己短暂的生命，可不知何时能从这个鱼缸里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都是天真戏言，怎么可能会让我挣脱牢笼追逐自由。

  冷眼睥睨众人。

  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我张开嘴麻木地任由泡泡冒出，承载着过去的自由记忆，上升，再上升，变大，最终在触及水面的一刹那破碎。水面漾起难以察觉的细纹，一切又很快归于平静。

  过眼云烟，自由回不来了，终究居于此地，挥霍一生。

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