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山河（8）

“或许，你会猜测是赵老财，对，没错，就是赵老财，真名叫赵世恒，早年跟随本地军阀，是一个小小的副校。军阀被灭之后，大约两年时间又混入了国民军。当然也只是一个跟人跑腿的副官，打仗的本领没多少，察言观色、阿谀逢迎的本领倒是玩得很顺手。

“他在军中任职的十年时间，手中的职权并没有升迁多少，但是财富却越积越多。于是他就用这些钱财，在老家一天天的购买田地，成了名副其实的地主。

“就在赵世恒回到老家购置了一套房产之后，母亲就到奶爸奶妈家来接我了。那天我刚从私塾回家，有个女人正在屋里和奶妈聊天，看见我走进门之后，她就对我叫了一声'文英'。我觉得很奇怪，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怎么一见面就知道我的名字？我想了想，可能是奶妈告诉她的。我敷衍地回了她一个字'哦'就打算走开了。但是奶妈叫住了我，她说：这就是你妈妈啊！

“我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打扮十分光鲜亮丽的女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和疏离感。她真的是我的妈妈吗？为什么我的心里没有那种亲近和喜悦的感觉。我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这孩子怎么不叫妈妈呢？”奶妈虎着脸说。

“孩子不在身边久了都这样。”母亲说话倒是挺温和，但是从她的语气中还是还是能感觉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大少奶奶，这都是我的错，没有教好孩子……”奶妈语气里满是歉疚。

“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我自己。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你们一家子了。”母亲说话的语气里又多了一些酸楚的味道。常听人说富人家的女人面对平民百姓都很强势，在她那里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但是我始终觉得她们是有意在我面前表演感情戏的，所以对她们的表现十分无感。我现在已经不记得后来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了，只记得母亲在奶妈家住了好几天。最后，母亲说要带我离开奶妈，去她的新家。

“我不要离开奶妈。”我对母亲说。

“可是我的家才是你的家啊！”母亲对我说。

“奶妈家也是我家。”我说。

“那可不一样。”母亲说，“咱们家又大又漂亮，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可以和你一起玩。”

我对又大又漂亮的房子没什么概念，但是说道弟弟妹妹，我在村子里可有好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哥哥姐姐。我要是走了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们啊！

后来奶妈对我说，你们新家离这里不远，有时间你可以回来和她们一起玩啊！最后我被她们说动了，同意跟着母亲去了新家。

走的时候奶爸奶妈都来送我们。母亲叫人准备了一台轿子，两个轿夫皮肤都是漆黑的，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那个，头发胡子都白了，走起路来感觉有些颤巍巍的，我生怕他走着走着突然摔倒了，但是翻过了几个山梁子，他依然走的好好的，我这才放心下来。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轿子，感觉有钱人家真好，走路都有人抬。看着天色还早，坐在轿子里什么也看不到，母亲又自顾自地想着心事，于是我撩开身旁的帘子，把头探出窗口。一阵风吹来，远处随风飘摇的竹林地里，两个身影正一会儿走，一会儿又驻足观望。我一看就知道是奶爸奶妈，不知不觉的两行泪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