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迎接每一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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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沙叶儿

——读海子《幸福的一日——致秋天的花楸树》札记

清晨的第一缕光穿过天边稀薄的云、穿过窗前细细碎碎的枝叶，也穿过隔在宿梦与晨曦之间的窗纱，落在柔软的枕畔，也落在微侧的面颊，酥酥痒痒的暖意散发着淡淡的、胡桃木一样迷人的香气。

“我无限地热爱着新的一日

今天的太阳  今天的马  今天的花楸树”

已经是新的一日，与昨日那么相似又完全不同的一日。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麻雀比昨日来得更早，几只蚂蚁正搬运着一截螳螂的尸体，而不是一条毛毛虫，案边的铜钱草又绿了一些，小几上的马醉木生出了两片小小的新叶，我写了一周的稿子已接近完结。

似乎早餐的米粥比昨日的更浓稠，小黄瓜也更清脆，手机里飘出的好消息也比坏消息多。

“幸福找到我

幸福说：‘瞧  这个诗人’

他比我本人还要幸福 ”

这是多好的一日，为什么不幸福呢？虽然天气又冷了一些，北风更加锋利，虽然窗外的小树已在扑簌簌地掉叶子，像我的长发也开始遗弃我扑簌簌地落在绿格子枕头上、落在原木色地板上，仿佛乱糟糟的心事。

虽然我还没想出下一期稿件的主题，虽然该死的胃疼还是会时不时地发作，虽然我的兰花死掉了一棵，走失的小狗再也没有找回，久别重逢的人啊，又一次分离，许多未送达的消息都已在途中吹落，被人生里的一阵阵北风。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它们不能阻止新的一日到来，也无法切割新一日的幸福。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新生的皱纹与藏在额角的白发，看见了斑驳的时光里散落的谜语。母亲不再挺直的脊背，孩子煽动振振欲飞的羽翼即将远行的身姿，老屋墙角显现的霉斑，散发着腐败气息的阴暗的沟渠，我都看见了。可是这些，除了让我更加热爱这新一日的新生，别无它用。

虽然它们曾划下深深浅浅的伤口，可是疼痛只会让爱更炽烈，炽烈于那些遍布的、细碎的美好。因为我是有怕的，我怕在停下爱的一分一秒里，会有更多事物在忘记爱时消逝，在来不及爱时坍塌。

在悲哀一片腐烂的叶子时，另一片叶子已经坠落；在逝去的流水里打捞遗失，新的河流又已汇入逝水；你伤感于一根新生的白发，另一根白发又已悄然而至，我低头捡拾一颗掉落的扣子，而更多的扣子在弯身的瞬间掉落。这是早已彰显的暗语，唯有爱可以擦亮瞬息间永恒的幸福。

“在劈开了我的秋天

在劈开了我骨头的秋天

我爱你，花楸树”

我愿意以爱迎接，迎接这新一日的清晨，也迎接这新一日的日落。太阳收敛了灼灼的火，像收敛了锋芒的后半生。它将白云染成彩霞，一片又一片，落在河边，落在山巅，落在高高的树枝上。

每到此时，会有炊烟升起，尽管它只缭绕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但它也缭绕在我的记忆里，那是关于幸福的记忆。那里，也有一棵高大的花楸树，有人坐在高高的树干上，把一个个湿漉漉的日子挂在枝头。风吹过时，哗哗啦啦的响声，也飘在天边，一片又一片。

与此同时，我还要迎接秋天，迎接冬天，以爱春天的爱，以爱夏天的爱。

我也要，迎接一生的最后一天，以迎接每一日清晨的爱。

2023/11/11/读诗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