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252】私心、贪心、野心。2024-04-13

2、

平蜀之功，李绍琛为多，位在董璋之上。而董璋一向与郭崇韬关系好，郭崇韬多次召董璋商议军事。李绍琛心中不平，对董璋说：“我有平蜀之功，你们不过是些小跟班，反而成天在郭公跟前，谗言陷害。我身为都将，就不能以军法斩你吗！”董璋向郭崇韬投诉。

十二月，郭崇韬上表举荐董璋为东川节度使，解除了他的军职（以免李绍琛以军法办董璋）。李绍琛更加愤怒，说：“我冒着白刃，翻越险阻，平定两川，是让董璋坐享其成吗！”于是见郭崇韬，说：“东川重地，任尚书有文武全才。应该表举他为帅。”郭崇韬怒道：“李绍琛要反吗，敢违抗我的命令！”李绍琛惧怕而退。

当初，皇帝派宦官李从袭等跟从魏王李继岌伐蜀；李继岌虽为都统，军中号令和官员任免全部出自郭崇韬，郭崇韬终日决事，将吏宾客趋走盈庭，而都统府除了大将早晨谒见外，牙门冷冷清清，李从袭等深以为耻。破蜀之后，蜀之贵臣大将争相以宝货、妓乐贿赂郭崇韬及其子郭廷诲，魏王所得，不过匹马、束帛、痰盂、拂尘等一些小东西而已，李从袭等更加愤愤不平。

王宗弼自称西川留后，向郭崇韬贿赂，求为节度使，郭崇韬表面答应。既而很久都没有消息，王宗弼于是率蜀人列队见李继岌，请留郭崇韬镇蜀。李从袭等乘势对李继岌说：“郭公父子专横，如今又指使蜀人请自己为帅，其志难测，大王不可不防备。”李继岌对郭崇韬说：“主上倚重侍中，如同山岳，不可远离庙堂，岂肯把元臣抛弃于蛮夷之域呢！这不是我敢做主的事情，请他们到京城皇宫去请愿吧。”由此李继岌与郭崇韬互相猜疑。

正在这时，宋光葆从梓州来，检举王宗弼诬杀宋光嗣等。又，郭崇韬向王宗弼征犒军钱数万缗，王宗弼不肯给，士卒怨怒，夜里纵火喧噪。郭崇韬想要诛杀王宗弼以自明，十二月十日，报告李继岌，逮捕王宗弼及王宗勋、王宗渥，数落他们不忠之罪，灭族，籍没家产。蜀人争食王宗弼之肉。

华杉曰：

私心、贪心、野心，是三颗要命的心，王宗弼既有野心，又有贪心，命都捏在别人手里，还把着钱不肯给，丢了全家性命。郭崇韬呢，至少也是私心和贪心，钱财既不进献给储君李继岌，也没分给宦官们，都装进自己腰包，这是给自己增加风险，招祸。而允许王宗弼率众请愿要自己留下，则几乎是政治上的自杀行为。“群众的拥戴”，这是躲都躲不及的事情，他还当自己光荣！他最后盖棺定论是被冤杀，但就这一条，也不能说他没有野心。

3、

十二月十二日，闽忠懿王王审知去世，儿子王延翰自称威武留后。汀州百姓陈本聚众三万包围汀州，王延翰派右军都监柳邕等将兵二万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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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四日，王承休、王宗汭抵达成都，魏王李继岌诘问他说：“居大镇，拥强兵，为何不拒战？”回答：“畏惧大王神武。”问：“那么为何不降？”回答：“王师没有进入我们的防区。”问：“一起进入羌人地区多少人？”回答：“一万二千人。”问：“如今回来几人？”回答：“二千人。”李继岌说：“你们可以为这一万人之死偿命了。”将二人连同他们的儿子们一起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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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七日，皇帝李存勖任命知北都留守事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催促他急赴洛阳。皇帝议选北都留守，枢密承旨段徊等厌恶邺都留守张宪，不想要他留在朝廷，都说：“北都非张宪不可。张宪虽有宰相之器，如今国家新得中原，宰相就在天子眼前，事有得失，还可以更正，比起北都独系一方安危，不如北都重要。”于是调任张宪为太原尹，知北都留守事。任命户部尚书王正言为兴唐尹，知邺都留守事。王正言年迈昏庸，皇帝任命武德使史彦琼为邺都监军。史彦琼，本是伶人，有宠于皇帝。魏、博等六州军旅钱谷之政都决于史彦琼，威福自恣，欺陵将佐，自王正言以下，都谄媚奉承他。

当初，皇帝得魏州银枪效节都近八千人，作为亲军，都勇悍无敌。夹河之战，全靠他们，屡立殊功，常许诺说灭梁之日要大加赏赐。既而河南平定，虽赏赐不止一回，而士卒仗恃有功，骄傲恣肆，贪得无厌，更加心怀怨望。这年大饥荒，百姓多流亡，租赋不足，加上久雨，道路泥泞，漕运陆运都十分艰难，东都仓廪空竭，无法供给军士。租唐使孔谦每天在上东门外眺望诸州漕运，到了一船，就马上发放。军士乏食，有典妻卖子的，老弱采野菜于原野，百十人一群，往往饿死，流言传播，怨声载道，而皇帝游猎不息。十二月二十日，猎于白沙，皇后，皇子、后宫全部跟从。十二月二十一日，住宿在伊阙；十二月二十二日，住宿潭泊；十二月二十三日，住宿龛涧；十二月二十四日，还宫。当时大雪，低级官吏和士卒有僵仆于道路的。伊、汝二水之间，饥荒尤其严重，卫兵所过，责成当地供饷，不得，就毁坏家具器物，撤除房屋做柴烧，恶行甚于寇盗，县吏都逃窜藏匿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