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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 | 神秘的独居老妇人

2019-07-13  本文已影响64人  燃星

在我的工作生涯中,影响我最深的,非这位老妇人莫属。

那天,我又接到一个来自其他村居请求援助的电话。虽然工作忙碌,但是对方情真意切,我实在难以推却。

自从连续三年获得本区最佳社工以来,我接到求助的个案越来越多。随着我的团队逐渐成熟,我开始让其他同事多承担我接到的任务,多给他们成长的机会。

本来我是想让他们处理这份新接的个案,不过对方的诉求让我感到意外。一般来说,我们接的不外乎是家庭沟通、失业指导、离婚辅导等等,但这份个案需要我解决的,竟然是处理一位独居老人的生活问题。按理说,这个其实也不算是难题,只要提供足够的针对性援助就能解决,然而,这是一个特例。

经了解,这位独居老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常年在镇子边缘独居,拒绝与外界接触,最大的问题是,从来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或者说,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听起来这事情满布诡异,不过我还是往常态方面去考虑,做好各种准备,选了一个上午,带着助手,来到她家门前。

她的家是单层瓦顶黑砖结构,在镇子西边,距离当地村子大约半公里。她家附近,除了一口池塘以及周围长满茂密的杂草,别无他物。光从这居住环境就能判断,这根本不适宜老人家居住,尤其是独居。首先,住在池塘边,容易发生溺水事件,而远离村子中心,会降低她获得帮助的可能性,还有周围杂草丛生,万一失火的话,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图 / 燃星(原创)

纵观这屋子全貌后,我们更是惊讶不已,这屋子的构造就像一个密闭的盒子,除了前方的木门之外,看不到任何出入口。

助手在身旁颤声说:“华姐,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不解地看向她,她环顾安静的周围,继续说:“这屋子真能住人吗?或者说,这屋子里住的,真的是人吗?”

我戳戳她的脑门,“想什么呢?现在已经是新世纪了,别跟我说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我走到门前轻轻敲门,几秒后看没有反应,再继续敲,敲连好几下,到最后我使劲猛敲,以致那道长满青苔的木门摇晃了几下,但里头依然毫无反应。果然正如村居所说,正常人的做法根本不管用。

安静了几分钟,不知哪里传来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我不会见你们的,快回去吧……”听起来,应该是从屋里传出来的,但又好像是从草丛中某个暗处传来的,“别骚扰我清静,你们快回去吧。”

“老人家,快开门吧,我们是来帮助您的。”助手迅速逮住机会说。

“你才是老人家,滚!”那声音显得格外不悦。接下来不管我们说什么,里头都没有反应了。

我们只好离开了。离开时,我训了助手一顿,“你没有做好功课吗?村居已经交代过了一些敏感词语,‘老人家’是她最不喜欢听的。”

助手撅起嘴巴,“这家伙七十六岁了,还放不下年龄的问题吗?”

“拜托!你自己也是女人,找个小年轻喊你‘阿姨’试试?”我深感挫败,但还是极力压制情绪。

初次探访失败,我只好重新计划。“老人家”这词伤害了她,近期不能再接近了,但是我计划利用这段时间查看她的起居。她从来不需要与外界接触,就能生存至今,不得不说是个奇迹。那就是说,屋子里有她能自给自足的食物,而且能维持数十年?这听起来已经够不可思议了,可是,生活垃圾呢?她都藏在哪里了?我们让村居搜查屋子最近的摄像头视频,查看近半年的所有日日夜夜,结果是这些视频里均未见老人家外出的身影。

“华姐,或许里头活着的,根本不是人。”助手咬着笔头说。

“那是什么?鬼?妖怪?”我无奈地点点头,“走,我们现在就去看妖怪!”

时隔两周,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地探查,不如实地考察。

助手吐吐舌头,提起背包跟上我,嘴里叽咕着:“不是快要下班了吗?你真是个工作狂啊……”

跟上次一样,我们在老人家门外多次叫门,依然没人回应,看来她心里还惦记着“老人家”。

“华姐,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没有出入口的屋子,就像一个神秘的盒子……”助手又开始瞎掰了,我只管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

“说到盒子,我就联想到潘多拉,潘多拉盒子,有听说过吗?”助手问。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我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这来,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姑且听听她的。

“在希腊传说中,只要打开潘多拉手中暗藏秘密的盒子,就会发生灾害或者祸事。”她说得煞有介事。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该打开这道门,是吗?”我不耐烦地问。

“是的,其实,只要这位老……咳咳……女士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影响她的生活呢?”她问。

“不,我们不是要影响她的生活,而是要弄清楚她现在这种不健康生活的成因,或许能通过人为的干预,可以帮助她解决深层的问题,重新构建健康的生活,最起码不要再这样自我封闭下去。”

“但是……”她正要说下去,不料我们眼前这道一直死锁的木门居然有了动静。

“你们已经影响了……”门后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我和助手立刻停下来,静看那道门从里头轻轻推开,那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们探头细看,屋里黑漆漆一片。地上躺着一根绳子,从屋里延伸到门边。

我犹豫了几秒,扶着打开的木门,往里走去。可是,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烂的酸臭味,直让我胃里翻腾。跟在身后的助手,迅速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这股气味虽然熏得我们难受,但却也吸引了一些苍蝇从门外纷纷飞进屋里去。

我从包里找出口包,分给助手分别戴上,并打开手电筒往里照射,看到屋里堆满的杂物,让我们不寒而栗。屋里堆放着的不是普通的杂物,而是各种各样不同的生活垃圾,有发霉的纸盒、裂开的饭盒、发皱的塑料袋、滴着酱料的玻璃罐、干结的苹果芯、红绿相间的玉米残渣、霉变的剩饭和面包碎等等,更有一看到光亮就纷纷躲起来的蟑螂和老鼠。

“妈呀,我们还要进去吗?”助手轻声问。

我没有回答她,直接摸进去,“姚女士,请问你在吗?”

我没听到回应,可是屋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让我站立了,整个屋子就像一个久置没人清理的垃圾池。屋子里采光和通风的条件都严重不足,只有屋顶有一片大约两脚掌大小的密闭的玻璃透光。我惊叹,这位老人家竟然能活那么久,没生病真是万幸了!

“我就是姚惠卿,我要听你们说说什么是潘多拉……”这声音从屋子深处传出来。

我看看助手,示意她给她解说。她忍受着屋子里的臭气,按刚刚在门外说过的再说一遍。经她解说一番之后,姚女士叹了口气,在我们看不见的深处,幽幽地说:“你们说的这些,跟他临走时候说的,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他是谁?”我好奇地问。

“哼,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就凭我们是带着好意而来的,我们就是为了帮助你解开心里谜团而来的。”我坚定地看着漆黑的屋子深处。

等了好几分钟,里边还是没有反应。我又加了一句,“你要是不说,那你这辈子别想知道潘多拉,因为没有谁比我们更懂得潘多拉了,你仔细想想,其他人都不曾提起过,只有我们知道。”

接下来又等了好几分钟,助手已经被臭气熏得坚持不下去了,我只好试探她说:“既然您没有诚意,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走吧。”

等我们走到门口,突然屋里飞出一个装着酸瓜的破塑料瓶,砸落在我们身前,瓶子里的几块酸瓜从瓶口散落出来。

“回来,你们帮帮我。”屋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请帮我把门关起来。”

天色逐渐变晚,我们继续听着屋里传来的那隐幽难辨的声音。

“他,是我的爱人,我们是在庙会里认识的。那一年,我们都是二十八岁。

“当时,庙会举行了一次大型的祝祷活动,我们参加祝祷的人,都会在红色木牌上写上自己的祝福语,挂在月老庙门外的树上。祝祷之后,我留在月老庙前欣赏月色,而这时候,他走到我面前向我问好。他说他是在挂木牌的时候发现我的,而且在我木牌上留意到我写的出生日期,竟然和他一模一样。我们对这缘分感到非常惊叹,于是我们成为了朋友,之后便成为了恋人。

“相爱一年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成婚了。可是,在成婚第二天,他半句话也没有留下就离开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他,可是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倒在这口池塘里,我急忙找人帮忙,打捞上来的时候,他已经神志模糊了,嘴里只是重复地说着不要解开潘多拉,没多久就断气了。”

我和助手安静地听着,一声不吭。

“你们也许会以为我很伤心,是吗?不错,当时确实是很伤心的,可是现在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早就已经麻木了。我只是一直单纯地念着他的嘱咐,好好地活着。”

“你这堆得满屋子是垃圾,哪里还算好好活着?”助手的嘴巴总是比脑子还快,我想捂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呵呵,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当然是看不出个中乾坤。”她冷笑着,“你们要是不能解开潘多拉,就不要待在这里。”

“姚女士,我不明白,既然他劝你不要解开潘多拉,那为什么你还要执意知道呢?”为了避免她下一步的逐客令,我只好动用缓兵之计。

“他是因为这个而死的,我不想自己死后还不明不白,至少我得死得明明白白!”她声音颤抖着。

“那他死后,有什么特殊的遗物吗?”我继续问。话音刚落,黑暗里突然飞出一个金属物体,重重地落在我脚前。

“只有这块铜牌,我挂在身上几十年了。”

我捡起这块略沉的牌子,打开手电筒照射着,发现牌子外边雕刻着首尾相接围成一圈的五条龙,每条龙手上抓住一牧珠子,颜色分别是红、黄、蓝、绿、白,每个珠子之间,各有一条弯曲的凹槽图纹相接。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机关锁。”助手轻声说。

“你确定吗?”我突然对她生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期望。

“不确定,不过这些珠子看上去应该是可以移动的,就在凹槽之间……我试试看。”助手把铜牌接在手上,尝试着推动龙像手中的珠子。反复尝试了十来分钟,竟然把机关打开了。

“果然是这样,这五种颜色代表着五行相生的关系。”助手兴奋地笑出来,似乎已经忘记了屋里的垃圾。

“姚女士,已经打开了!”我对着屋里的那片黑暗说。

“我来看看……”这回答多少带着些期盼的意思,接着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从垃圾堆里伸出了一只长着七根手指的消瘦的手,接着爬出一个用黑布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或者说,我们根本看不出这黑布里的到底是人不是人。

只见她把铜牌打开,从牌子里头抽出一张藏着发黄的纸条,在我手电筒的光照之下,她透过黑布的缝隙,反复看了几遍,逐渐地抽泣起来。我们的安慰都不管用,让我们手足无措。最后,她斜靠在垃圾旁,把纸条撕毁,撒落在屋子里。

“谢谢你们,我明白了!”她蜷缩着身体,背对着我们。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她明白了,可是我们还没明白,终究还没达成目的。

“原来他一直守着这个秘密,到最后含恨而终。我们俩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各自由养父母抚养成人。到了相遇的那天,我们都以为是天赐良缘,终于找到这辈子的依靠。没想到……他瞒了我那么多年,我现在才明白,我们原来是亲兄妹。他当时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才离开人世的。而这张纸条,就是我们的出生证明。”

这个真相,光是对我们就已经够震撼了,更何况是蒙在鼓里几十年的她。她的先夫,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无法面对身为妹妹的她,而之所以没有告诉她,是因为不想她承受这个残酷事实的痛苦,甚至是跟着他一起伤心离世。

“这块铜牌,他根本没想过会给我看到的,因为这是我们在打捞他的时候,在池塘浅滩发现的。”她低头哑声说,“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所说的不能解开的潘多拉……”

沉默了一段时间,我不得不把眼前的重点转移到我的工作上,“那么,姚女士,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没有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她无力地回答。

“那你屋里的垃圾,需要我们帮忙清理吗?”如果不能解开她心结的话,那么居住环境,应该是唯一能为她解决的了。

“不,这些都不要动!”她紧张地回答,“这些垃圾是维持我活下来的东西。”

我和助手面面相觑,霎时间无法接话。

“这些年,我之所以不需要干活就能维持生计,是因为这些垃圾能帮我制造增强体质的圣水。”她缓和情绪以后,慢慢给我们说出另一段不可思议的往事。

等她说完以后,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事实。

这几十年以来,她一直做的是通过屋子下的地下室用垃圾制造圣水,再通过地下室另一端的密道外出,把圣水卖给月老庙,将圣水赚取的金钱用来维持生计,却不知不觉帮助了很多病入膏盲的人。其实,她并非一直与世隔绝,而是过着没人打扰的日子。

“除了那块铜牌,这屋子也是他留给我的东西了。在成婚前,听他说过不少关于这个屋子的事情,但是在他去世当天,我才知道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根据他以往所说的,我慢慢掌握了地下室制作圣水的方法,过上了清静的日子。”

聊到这里,我觉得我们根本没什么可以帮忙的,便向她表达了打扰她的歉意。她把门锁好,带着我们从地下密道离开,走完全程大概需要半小时。

我们走出密道的时候,发现密道出口是月老庙所在的山林里,这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难怪没人发现。和她道别之后,我和助手匆匆赶下山回到了办公室,筹划怎样总结这份个案,向村居那边交代。我们一致认为,不管“圣水”这事是否属实,都要避重就轻,免得为姚女士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不出几天,我已经整理好这份个案的资料,让助手送去求助的村居结案。不料,一转身的光景,便看到助手慌张地带着资料返回,说他们并没有发出过这个请求。

“可是,他们发出的请求报告上有签字和盖章。”我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他们说这些签字和印章都是假冒的。”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凉,估计我们都被利用了。然而,我们被利用的理由是什么呢?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震击心头,我不得不撒下手上的事情,匆匆赶往姚女士的家。

可是,当我赶到现场,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泪水直流。

我来晚了,姚女士的家竟然变成了一堆灰烬,而她家旁边的池塘也被严重损毁。在残余的废墟之中,我尝试着寻找地下室,但是再也找不到了。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肯定自己是责无旁贷的。

我迅速赶往最近的村子查问究竟,可是得到的答案是:这是一场意外失火。我再问及火灾现场有没有伤者时,他们只说现场没发现伤者,也没有死者。

我略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的不安依然隐隐作动。我再赶到月老庙的山林里,几乎搜寻遍整个山林,却还是找不到那个密道的出口。尽管我后来反复探查,但终究无果。后来工作越来越忙,我也就无法抽空再去继续追查了。

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年。我依旧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尽管如此,我再也没收到过关于姚女士的消息了。她,那屋子,那池塘,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彷如当初,她就像从来没接触过这个世界一般,与世隔绝得如此巧妙。

一日,我们区的重点中学邀请到知名药业的研发首席官姚辉庆博士讲授他的成功经历,我正好以区社工联主任出席了这次演讲。

在演讲中,姚博士大谈他不凡的人生经历,也谈及他们对新产品研发的展望与信心。

我仔细查阅了这家公司的产品,竟然看到一款新产品叫做“逍遥水”,功效是增强免疫力——这让我感到既熟悉又震惊。

在提问环节中,我毅然拿起话筒,对他提出一个问题:“请问姚先生,‘逍遥水’和‘圣水’有什么区别?”

他脸上的光彩黯淡了片刻,“很抱歉,从科学的角度上看,我没听说过什么圣水。”

“那么,”我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你听说过姚惠卿这个人吗?”

他盯着我几秒,又把目光转向学生,“没有,是哪位同学的名字吗?”

我转身看向其他人,“有人听说过月老庙的圣水吗?举手看看。”

场上陆续有学生举起手来,连老师也有几个举手的。

“姚惠卿,是镇西的一名村民,她用自己的独门秘法,制作圣水,卖到月老庙去,帮助很多身患重病的人重建体质,恢复健康。不过,”我转向姚博士,“据我所知,当时贵公司还没有逍遥水这款的产品研发出来。请问姚先生,你所研发的逍遥水,灵感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他勉强笑笑,“不过,这是一个非常复杂而且又是专业性很强的问题,今天时间有限,恐怕不合适在这里展开讨论。”他向场上的工作人员打了一个眼色。

这时,几个工作人员冲过来,试图抢去我手里的话筒。在失去话筒的前一刻,我争取提出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姚惠卿和你有什么关系,姚辉庆先生!”场上引发了一阵暗涌的讨论。

主持匆忙赶来救场,敷衍了几句就送走了姚辉庆博士。

我挣脱那几个工作人员的拉扯,迅速跑上前去拖住姚先生的衣服,“无论如何,请你今天告诉我真相,不然,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麻烦你冷静冷静,”他皱眉看着我,示意其他人不要接近,“我会给你解释的,不过不是现在。”

“不,必须现在!我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机会,不然我会一辈子寝食难安!”这些年的自责,激活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女人的泪水,果然是攻克男人的好武器。他看到近似于疯狂的我,终于妥协了。他让工作人员们安排了一个安静的茶室,单独与我会谈。

“不错,你猜对了,这款‘逍遥水’和‘圣水’,本质上是同一种成分,只是名字不一样罢了。”他开始回答。

“是你,是你盗用了她的秘方!”我为姚女士感到心疼不已。

“不,那不是她的秘方,是我们姚家共同的秘方!”他眼神坚定地说。

“你们姚家?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和她是一家人?”不管姚女士是生是死,我都必须为她捍卫尊严。

他从提包里掏出一个金属挂件,摆在桌上。我仔细一看,跟姚女士的那块铜牌一模一样。

“这块铜牌,是我父亲的,而你说的姚女士就是我的姑母。”他打开铜牌给我看,里头藏着一张身份证明,上边写着父母姓名、出生日期和孩子的姓名。“父亲说,他其他的四位哥哥姐姐,姓名都写在同一张纸上的,除了他,因为他是最后才出生的。”

我哑口无言,只好继续听他说下去。

“为了发明这款‘圣水’,我们姚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制作圣水的缘起,要追溯到我们的祖辈。他们经历了兵荒马乱的年代,对深陷病痛中的百姓产生了深切的怜悯之心,于是不停地尝试和发明各种改善体质的药品。而我的祖父在祖辈积累了大量经验的基础上,在一次意外中发现,垃圾的废液,经过萃取之后,在特定的温度与湿度下,通过催化,能产生活化细胞的作用。可是,祖父在研究中,时常失去理智,为了追求效果,他不但用动物做实验,还用祖母做实验,偷偷把圣水的原液注入她体内,不久之后,祖母怀孕了。但很不幸,祖母那一胎生下了畸形的四胞胎,可能是因为细胞活化过度,这四胞胎中,一个是多指,一个是多趾,一个是多眼,还有一个是多头。祖母生产之后出现了大出血,一度陷入昏迷当中。而祖父为了避免吓坏祖母,只好让仆人为四胞胎寻找养父母,为他们各自铸造了一块证明身份的铜牌,暗中资助他们成长,而对祖母,就撒谎说孩子都保不住了。

“祖母在生下我父亲不久,就过世了。祖父认为祖母的死,与他的实验有关,因此感到非常自责,后来索性把所有的研究都终止了。在乱世中,四胞胎的其他三个孩子都已经下落不明,除了那个多趾的孩子,于是他把名下的一个研究室留给了他。而我这位伯父,却阴差阳错地跟我那位多指的姑母结婚了。不知为何,新婚不久,伯父就自杀了,把研究室留给了姑母。虽然不知为何伯父要自杀,但他对姑母绝对是真爱。因为据说我这位姑母除了天生多指外,还满身是皱纹,连脸上也一样。当然,这些都是从我父亲口中得知,我现在猜想,可能是因为细胞增生活跃,皮肤生长过度才形成了皱纹的。

“之后,我们举家搬迁到了外地,直至祖父临死之前,病重让他再次萌生出继续研究的想法,才告诉父亲这个真相。由于祖父终止研究的关系,父亲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方面的培养,所以研究的担子就落在我身上。”

“所以,你不择手段,利用我打开了姚惠卿的家门?”这背后的事情,让我感到震惊,但是我的关注点依然停在姚女士身上。

“不错,本来想过要用暴力打开的,但是一想到那是我的姑母,是一个活人,我就不忍心用那样的方式解决,因为父亲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有一颗仁爱的心。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最后才找到你。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们假借村居的名义向你提出求助。时刻监视着你们的动向,直到那天你们打开了她的家门,我们使用了微型无人机伪装成苍蝇模样混入她屋里进行详细探测,通过无线信号,在外头接收并汇总探测信息,原来那个池塘的下方,就是一个研究地下室,我通过现场采样,扫描研究设施,结合祖父留下的研究成果,最终研发出现在这个产品。”

“那你们为什么要放火呢?”

“我们没有放火,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你想想,那是我的姑母,我怎么忍心下手呢?再说,我既然要光大祖父的遗愿,根本没有理由毁掉我祖父的研究室啊。”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茶。

“这涉及我们姚家祖传的重大机密,所以在演讲上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当然,如果你不是牵涉其中,知道些许内幕,我是压根不会告诉你这些的。”

我点点头。事情的始末,我大概已经明白了,可是心里还是有点乱,毕竟姚女士还是下落不明,而她先夫,也就是她的哥哥,所说的不要解开潘多拉,到底是指什么?不要打开那块铜牌?不要进行人体实验,抑或是不要使用圣水?

我把他的这句话告诉了姚博士,询问他的看法,而他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临走前,他给我补充了一句,他的名字,是父亲为了纪念继承了研究室的姑母而起的,其实他也从来没真正见过姑母的样子。

我最后问他:“既然你祖父认为祖母的死,与实验有关,那你们现在还敢继续沿用你们的秘方做逍遥水?”

他自信一笑,“我们的产品,是符合标准的,而且也得到了相关的认证。”

我一语不发,目送他离开茶室。自此以后,我才开始对此事日渐释怀。

这事件所造成的影响,是好是坏,以我生平所学,终究难以评价。所以,这是我人生中,影响最为深远的经历。


若干年后,有一次我服务一位老人的时候,看到她端起杯子大喝一口,闭着眼睛露出满足的神情。我好奇地问她:“你喝的是什么?那么开心!”

她笑着回答我:“是月老庙的圣水,可以增强体质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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