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风恋歌(65)
中午时分,母亲小婉正把刚包好的三鲜水饺下进锅里,用长把铜勺子遛底儿推了推,盖上锅盖子。忽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心中一喜,赶忙往外跑。手里的铜勺竟忘了放下,随手就拎了出来。
闲坐在大方桌旁抽烟的楚顺章,一看妻子慌哩慌张的样子,喷着烟雾说:"嗬,看妳做个饭也不安生,妳六神无主地慌着往外跑是干啥呀,打狼么?″
"我不打狼。我迎接咱风儿放学回来哩…要不是包饺子做饭,我早就去接咱闺女去了!"小婉正走得快,一听男人说话,停顿了一下。
楚顺章打趣说:"妳耳朵老尖,咱闺女在哪儿呀,我坐在这当门,咋就一点响动沒听见?″
"那不是么!正上台阶呢…冇空儿跟你闲扯啦,我得接接咱风儿!"说着,抬脚就走。
楚顺章随即也站起来,望向门外,自言自语:"真是母女连心啊!有个啥动静,她娘先知…而我这老爹唉,就当得特显生分喽!"
小婉在屋外口里说着俺风儿回来啦!一只手一伸就扶着了低头拾阶而上的女儿。楚大风娇娇俏俏地向妈妈点点头,报以甜密的微笑,面若桃花般好看。
楚顺章居高临下,说:"咱风儿不是不得劲么?不在床上歇着…咋又去上学了?"
此刻,母女二人己走行不离,相互依偎着凳上台阶,来至廊下。妈妈小婉惦记着煤炉上那一铝锅水饺,尽先松了手,独自快步进了厨房。楚大风一听父亲的话,撇扯着小嘴,佯装愠怒地说:"人家去上学还不行么?妳就存心巴不得您女儿一天从早到晚老躺在床上是么?"
楚顺章一愣,忙陪笑道:"爹这不是一直也在关心风儿的病情好转么?"
楚大风白了他一眼,顿着小红皮革薄棉鞋说:"爹爹,您知道人家本来就没啥病呀!″
"对对。俺闺女压根儿就冇病,一直好好的!哪个不长眼的硬瞎咒俺风儿…我逮住了,俺凑死它!哈哈。″楚顺章附和着,想门让女儿开心。
楚大风转忧为喜,道:"这还差不多!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好爹爹!"
恰在这时,小婉吃力地端着热气腾腾的一锅饺子放在大方桌上,叫道:"开饭喽!您父女俩快过来吃吧,别光顾着说闲话儿。″
楚大风忙去自已的小屋放书包。回来时,桌上分别盛放了三碗香气扑鼻的水饺。楚顺章己夹了一个饺子尝了,满口溢香地卟咂着,连连夸奖说:"嗯,真香,好吃!风儿,快坐下趁热吃一碗暖暖身子!"
楚大风坐是坐下了,手握着筷子却没了动静。
爹娘低头各自吃着饭,待楚顺章一连扒拉了大半碗以后,抬起头一看,猛然发现女儿的一碗饺子竟然一动未动,还一个劲儿地在那儿兀自冒狼烟,便惊讶地问道:“风儿,咋不趁热吃呢?"
楚大风摇搖头,声音低低地说:"爹,女儿有些话儿,憋心里好久了,不知当说不当说…。"
楚顺章又夹了一个饺子填嘴里嚼了咕咚一声咽下,说:"闺女,有啥话儿,待吃了饭…清说。"
母亲小婉也在一旁劝道:"对呀。风儿,您爹说得对,吃饭要紧。等吃了饭,有啥要说的…尽管对妳爹娘讲…迟不了的。"
楚大风撒娇道:"人家不嘛…人家一想起来要说的话不及时吐出口…都涌在喉咙处堵得慌,再好的饭也冇心情吃!"
楚顺章冇办法,也放松了原则,和蔼可亲地让步说道:"好啊好啊!闺女妳说吧,爹依妳!爹当了一辈子彩霞村的大书记了,啥大事冇办过?却在俺风儿跟前束手无策冇法儿啦…哈哈!闺女,妳吃着说着…爹支耳朵听着,一字不拉这样儿,俺风儿可满意么?"说着,象作师范一样,对着女儿楚大风的面又夹了一枚水饺囫囵吞枣地放进了大嘴里,边嚼边看着女儿,示意她也要那么快点吃。
楚大风小鸟依人似地温顺,也叨了一只水饺噶咂着,慢悠悠地吃完,就她这么吃一只水饺的小过程,她的父亲就又狼吞虎咽地吃下了十几个,若风扫残云,一大瓷碗饭,在楚顺章面前,马上就要吃了个底朝天。
楚大风柱着筷子嘟囔道:"爹,您别担心我不吃饭。我一吐为快,待我把想说的话儿说出口,我心里一舒畅…不是说哩,女儿放开吃,三下五去二…比您吃得还快…放放降了温,不烧嘴不烫喉,更好下肚!"
楚顺章爽快地答道:"好好,妳说吧…都依妳!"又伸胳膊举碗,对妻子说:"她娘!再给俺盛一喧尖一碗,要干叩的…吃了解馋!"
小婉小婢似的,忙不跌地接了男人的大碗,嘴里应着好咧好哩!地上小脚噌噌噌地走得连利,拿起铜勺,一下二下,三四下,又使动瓦了一大勺,仄楞着空空汤水,猛翻手腕,使劲地扣在大碗之上,满碗白亮亮的水饺,恰似一座高入云端的雪山,高得不能再高了,上可摘星辰,岌岌可危,再高一毫米,恐有即可发生雪崩的危险!小婉隔大方桌,双手猛用力,让大碗借着光滑的桌面,呲溜一声,滑到男人面前去了。楚顺章眼疾手快,用筷一挡,那大碗不偏不邪,不前不后,恰好停在自己上一回放碗的位置,心里十分的欣慰,夹一筷子就吃。
楚大风说:"爹,妳要是一般的群众或极普通的老百姓,我也就不说了…说也等于嘴上抹石灰白说说,有多少冤有多少恨也只有咂烂舌头和血吞肚里,冇头说理处。您就是大权在握的一方大队书记,女儿才敢掏心掏肺地把一腔冤屈向您倾诉…。"
楚顺章吃着饺子点着头:"嗯嗯!闺女你说妳说,爹正用心听着呢!"
楚大风说:"爹,这两年,农村又开始盛行演唱古妆老戏了,女儿虽不热乎,但那里边讲的道理俺还是略懂一二的。…什么包青天十五贯啦什么窦娥冤八府巡案风雪亭平反昭雪啦我都多少领会一点。爹,假若那些穷苦的小老百姓一辈子遇不住那些好的当官的,那他们的怨仇岂不是到死都永远没处解决?一桩桩疑案将永远石沉大海再不能大白于天下…那这样的世道,让老百姓还能过好么?还有天理么?"
父亲点点头,说:"风儿讲得很好!说明当一个人民大众的好官很重要。好,闺女你接着说,往下说!"
楚大风望望爹和娘,吸溜吸溜小鼻子,继续说道:"爹爹,在您治下,就一个小不点的破学校,有一个姓齐的老师,也不知她指谁的仗势儿,更不明白她后台儿有多硬,还是个队办教师离国办公职还差十万八千里哩…就那,那尾巴就翘上了天,今儿个整治这个,明儿个排挤那个,一手遮天,秫秫叶呼啦得人鬼都烦!连魏校长吴主任都冇法她,眼睁睁看着把性情温和又德高望重的好老师挤怼走连一点正义的大气就不敢出。就拿她姓齐的在我们班代理班主任大半年来说罢,成天把班里搞得乌烟瘴气,今儿开除这个哩,明儿又体罚哪个哩。哪还有为人师表的姿态?光我知道的,经她手就开除或被迫害而上不成学的就有七八名同学之多…国家还明文规定大力扫除文盲哩,她却硬背道而驰与国家唱反调儿…爹您知道不认字有多难多麻烦,您动员全村扫除文盲又下了多大气力…可她姓齐的成天都干的什么勾当,她意欲何为?以上都不说。爹,我自入了这四年级,知识没长进多少,可气倒受了不少…这还不提。可她竟胆大妄为,又凳鼻子上脸,开除别的同学也就算了忍了吧,可她还多次存心想开除我…这还咋让孩儿往后上下去呀爹爹,孩儿就想问问您,这彩霞学校是她…是她齐秀梅一人开的吗?这学校还是人民大众培养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地方吗?"楚大风说到这里,己泪流满面,气愤填膺。
楚顺章啪地一下,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妈那个巴子,她姓齐的,算什么鸟?简直是反啦!"说罢,离席而去。
小婉赶忙追着喊:"她爹,妳把一碗饭吃完再去么?"
"我吃她娘那B!…气死老子啦!看我怎处治她B养滴…敢欺负我女儿?我不让她扒层皮,俺楚顺章就不姓楚!"楚顺章气汹汹地谩骂着,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未完…待续>
21年1月8日下午近2点于苏州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