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兵纪实］少尉的青春（21）

21、

回到宿舍的时候，老刘他们都已经给我的床铺上了电热毯并加了电。

我说，班长，这里还有这么高端的东西啊。

老刘说，可不，电热毯在这里是必备的，不然床上太潮，冷不说，睡久了对身体也不好。

老刘问我，是否从指导员那听到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

我说，是的。

我说，我想见见那位值得我无比敬重的好嫂子。

老刘说，会有机会的，清明时节，嫂子就会回雷达站来待几天，一是拜祭云峰站长和晓云，二是给我们大家包顿饺子。

但是，我最终也没有见过嫂子。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关于军人，关于生命，关于爱情。

我原以为这样的单位，远离机关，作息各方面应该很不正规才对。然而，恰恰相反，云峰雷达站十分正规，日常工作开展严格按照“一日生活九件事”的制度执行。不过早操内容，完全要靠值班员提前起床观察后才能决定，因为雾大的时候，哪怕是站在操场上，两个人隔着2米以上就相互看不见了。

因为我是新来的，站里没让我出操，先让我适应适应这里的环境，担心我水土不服。但是我还是早早跟着起来了，我没跟着去操场，而是站在宿舍门口观望，尽管离操场也就十几米的距离，但是雾太大，只听得见大家的口号声，人影完全见不着。没有办法，我只得选择回到宿舍整理内务，把房间打扫了一遍。

上午，站里安排老刘带我参观熟悉营区环境，我顺便让他带我去了王云峰站长和王晓云合葬的地方。墓碑上没有照片，我掏出了“红塔山”香烟，点上了一支，放到了墓前，同时还放了两颗糖。

我静静地看了好一会，我觉得来到云峰雷达站是对的，尽管这不是我的初衷。我的内心得到了精神上的洗礼，我原以为自己的情感是很麻木的，但是听了王云峰和王晓云的故事，我在指导员的面前差点掉眼泪了。

我给老刘递上一支烟，并给他点上。

老刘奇怪地看我，说年轻人很少抽“红塔山”这个牌子的。

我说，从小就习惯了这个品牌。

我说，班长，我从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雷达站，会有那么震撼人心的故事。

老刘说，他就是当年被王云峰站长救回来的那位战士。

原来，老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后来听说，老刘在退伍的前一天晚上，独自在老站长的坟前坐了一晚上，抽了一晚上的烟，说了一晚上的话，流了一晚上的泪。

站里并没有急于让我投入到各项训练中，而是让我尽快适应雷达站的生活节奏。用雷站长的话说，就是人先得生活下来，才能再去考虑工作的事情。当然是有期限的，要是假装混日子的话，发现了就让我打背包滚蛋。我在想，这已经是最艰苦的基层单位了，再滚蛋还能滚哪去。诚然，我觉得凭我这身才华，也不至于落魄到因为“无用”而被人指着滚蛋的悲惨境地。

我觉得爱偷懒是人的天性，我曾开玩笑地跟老刘说，班长，像咱们云峰雷达站这样的艰苦高山单位，整天躺在床上不干别的，那都是在为祖国作奉献。

老刘说，像我这样刚来这，有这样的想法的人多了去了。开始有一些人也这么干，各种苦口婆心的教育硬是油盐不进，后来发现整天躺着也闷得慌，而且潮得厉害，躺得也不舒服，看见大家都在训练、学习，过得很充实，就慢慢自觉也加入这个群体了。也有极个别的，躺着躺着就精神不正常了。

我说，躺着可以看书啊，打电话啊。

老刘说，咱这雷达站，图书报刊，每个月送来一次，每次就那么几本，半天不到就翻完了。至于手机，在这山上基本上没有信号，只有老兵知道山里大概哪个位置有可能会有信号，即使有信号，也不一定稳定，有可能说了一半就没了。看电视的话，有一个“锅”，但是能看上电视节目有时也要靠人品，出现“大浪淘沙”是正常的，出现“雾里看花”也是正常的，而且，这里这么潮湿，电视机容易烧坏，一般是不让看的。

给老刘这么一说，我连“躺床上作贡献”的玩笑都开不下去了。

我试着用心体会了几天生活，仔细一想，其实在云峰雷达站生活还真是不容易的。

民以食为天。就说买菜吧，整个雷达站就那一台“东风”拉菜车，它是每隔一天下一趟山去买菜。我来报到的那一天，也是恰逢买菜日，搞了半天我才明白，那车主要是去买菜的，顺便把我给捎回来。

我跟着司务长下山买了一次菜，就不想再去第二次。这次来回，我算进步的，没有呕吐，只是下山前是容光焕发，回来成了灰头土脸。还有，我感觉自己的屁股给颠簸得都不像自己的了。

老刘跟我说，家属、对象来队探亲，都是坐的这车。我说，难怪那么多人来了一次就不想再来第二次。

老刘问我，谈对象了么。

我说，算是有个女朋友吧。

老刘说，如果双方感情不是很稳定的话，千万不要让她来，来了保准分手，之前站里就有好几例这样的，搞得那几个哥们要死要活的，费了指导员和几个思想骨干老大的劲，才把事情平稳了下来。

我想老刘原来才是真正的分手大师啊，这么委婉地想告诉我，要想和女友分手，就带她来雷达站。

雷达站在山顶上，用水不是很方便。每隔一天，我们就要下到半山腰去抽水，我跟着老刘就去了好几次。

洗澡自然也是不方便的，山顶上因为海拔高，一年四季就没有热的时候，洗澡水只能用煤油烧，基本上洗的时候，还要靠一声“吼”，然后三下五除二匆匆搞定，洗没洗干净，这个就不知道了。洗衣服的话，基本上靠在外晾着的话，是干不了的，只能用烘干机，烘出来也是一股怪味，除了洒点花露水或者其他香水，不然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云峰雷达站跟当地的林场是共建单位，这有一点好处，就是用来烧饭的柴火，我们直接去林场拉就行了，每次去只要是他们不要的，我们都给装上车拉回来当柴烧。

要是生病的话，现在基本上不愁了，每个雷达站都设有一名医生和一名卫生员。有的时候，我会想起可怜的晓云。

看我活得还活蹦乱跳的，站长和指导员对我这个新兵也是放心了不少。只是他们有时不知道，我有时蹦啊跳啊，那绝对是刚下车，屁股给颠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