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麻木与蹦蹦
智齿、麻木与蹦蹦
——关于发展与舍弃的一点思索
文/繁华
题记：
人生第一次意识到到智齿的存在，是高三的某个傍晚，吃过晚饭后就隐隐作痛的牙齿让人焦躁不安，一套理综只做完了选择。晚间情况愈演愈烈，到最后，三分钟刷一次牙还是止不住痛感，自来水流经牙根带来的丝丝凉意维系的时间太短，以致同桌浅浅睡梦中都是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反反复复到后半夜才睡着。
就这样，被牙床抛弃的一无是处的智齿时时搅扰着我的高三。
1.
在我们县城，有种红色的电动三轮车，拉人载客不输出租车，关键是又“瘦”又便宜，还随处可见，而且你永远不知道它那充满弧线美的小小车顶能绑下多少东西，我们都管它叫“小蹦蹦”，注意要用一声念。
我对它的印象还很鲜活，因为它至今还是县城主要出行方式之一。一家人出门时拦下一辆，面对面挤坐在铁皮车身里，司机温言温语地同家长唠嗑，孩子就在一旁专心致志地自娱自乐。缩小版的轿车外形，放大版的三轮车速度，Q版的它总让人想到星际宝贝里三条腿的绿色独眼霹雳。
2.
在十年前的武汉，也有一种电动三轮车，是青灰色的，和蹦蹦车不同，它是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两侧的“门”只用塑料门帘代替，却也足够挡风挡雨了。司机和后座中间有一层铁皮，只留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口，罩上一层塑料膜，给后面的乘客看路之用。如此一来，乘客和司机是鲜少交流的。但是这种车比蹦蹦车要大一些，一次可以坐六个，挤挤就是八个，所以常常会拼车。
这儿的人管它叫“麻木”。
也许是依了武汉人的风风火火，麻木司机开车很快，坐车的人总是要绷紧神经看着。有时眼见着就要撞倒路边水果摊旁的甘蔗架，司机一个急转铁皮车身就和甘蔗头“擦肩而过”。坐麻木和坐蹦蹦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09年武汉查超生查得很严，每次检查的人来，计生办的阿姨就跑来让妈妈回家躲着，后来终于是没办法，举家搬到城郊，检查的人没有三天两头地来，这边的频率换成了一月一次，躲好就成。
搬到那儿以后，出行就总坐麻木，乡下的路不好，常守着那片拉客的司机叔叔每次见了我们，都会刻意开慢些。饶是如此，妈妈坐过几次后就再没有坐，对一个孕妇来说，麻木总还是很危险的。
弟弟出生搬走了之后就很少坐麻木，近几年更是见不到它的影子。偶尔还是会很怀念，觉得那种面对面挤在一个小小空间里的出行方式也有它的可爱之处，两个陌生的拼车人聊得火热的场景是再也见不到了。
麻木跟不上的武汉的飞速发展，无论这里的老居民对它有多少怀念，多少喜爱，都改变不了它被时代抛弃的事实。完备的公交系统和快捷的地铁注定取缔落后且极具不安全因素的麻木车。
3.
与此同时，仍活跃在县城“小巷”的蹦蹦车也在经历它的阵痛期。一方面是不可避免的交通整改已从传言变成现实，现在的蹦蹦车要小心避开大路上的交警，只在县城边缘活动，城中心是只能在早上九点之前或者晚上跑的，一不小心就得丢了车还罚款。
对比，县城里不乏反对声，大力封杀蹦蹦车却未能拿出完备的出租车系统，需要兼顾乡村出行的中巴一时也难以改革，居民的出行受到很大影响，交通整改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蹦蹦车看似自如，实则艰难地活在交通整改过渡期，它的弃扬，是需要深思的问题，县城不可能完全摒弃它，但也注定在发展中逐渐抛弃它。
年节回家坐蹦蹦车，总能听到司机门担忧地提起他们的未来，失业是缠绕在每个蹦蹦车司机心中的阴影。他们本就不似武汉的司机那般爽朗，这个小县城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是温吞的，于是听着他们忧虑的声音，坐车人也总是安慰声居多。
4.
发展好似总连着“弃”字，所以生了一种叫做怀旧的风格，过去的总是好的，有温情的，其实不然。或者有乐天派过了头的，总说着：现在的就是最好的，一眼也不看过去，那也不可取。
发展的过程某些方面的确是舍弃的过程，但如何弃也是需要智慧的，在没有良好的新的运行系统的情况下一脚踢开便捷居民生活的蹦蹦车，是很不明智的。想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虽然说着禁止，却没有说一个不落地全部收走，但一方小心谋生，一方不时放水，暂时的和谐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相对于这种奇怪的“共存”状态，收编和提升才是更好的办法，一方面要给大量的蹦蹦车司机新的谋生之路，一方面要逐渐减少易发生事故的蹦蹦车运行数目，建设起自己的出租系统。让蹦蹦车也能像麻木一般，发挥完它的历史效用，真正地功成身退。
倘若只是单单没有了落后土气的蹦蹦车，路还是一样窄，出租还是一样少，去一趟乡下还是一样难，那也就无所谓发展，这样的“弃”意义并不大。
以后的以后，小县城发展成为大城市，若可以留下蹦蹦车或者麻木车形式多做旅游观光之用，设计一些景点线路，再体验一下坐在蹦蹦车里的温馨感，“怀旧”一把也未必是坏事，当然，是要更安全的蹦蹦车了。
尾声：
由此想到我的智齿，人类进化的残余物，被抛弃的总含着点悲壮感。曾经，肯定也有那么一个时候，人们惊喜地面对它的出现，欢欣地赋予它“智齿”的名字，而它，也在口腔里舞枪弄剑，大显身手，发挥着它强大的咀嚼功能。
牙床的退化是人类的发展，烹饪工具和方法的完善让牙齿毋需那般负重，这当然是好事一桩，智齿就此光荣退役。当然还是去看一看，这些光临我牙床的智齿哪些是真的要弃，留下的也可以骄傲地说，这是“智慧”的象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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