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道美味的韭菜炒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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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美食，曾经于我而言，作用为充饥。

在不远的过去，大抵是小学二年级。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家中无人，饥饿感在肚皮底下抽动，钟表转动缓慢。等待无法解决问题，当即抽出平底锅，盖住奄奄一息的蜂窝煤，保温瓶波涛般向锅中不屑地倾吐。“好了，”挂面自言自语道，“该是我出场的时候了。”纵身一跃，跳进了温水中。事情就是这样，面条不但没煮熟，而且量还不够，最最重要的是没有下饭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严重饥饿的恐慌经历，持续了数个年头。即使在除夕夜大鱼大肉的餐桌前，抬眼看到的不是香甜可口、美味多姿，饥饿的恐慌感超越美食的诱惑力，肚皮的存在大于舌头。这大概就是生活与生存的区别。

家乡的小山村，房屋前小菜园子的边角，是蒜苗、小葱、香菜和紫苏等配角的聚居地。它们无法成为美食的主角，默默生于此，不如说是食材界的横店，期待有朝一日走上舞台，但它们全然不知，食材界的舞台便是地域：上刀山，下火海，过油锅......

在这些配角当中，唯有一个有机会当上主角的例外：韭菜。它绝对是个神奇的存在：常见的食材中，大都是一年生植物。唯有韭菜，是多年生且四季可取材，不像竹笋取材于春季，黄花菜取材于夏季，菊花取材于秋季，莲藕取材于冬季。韭菜不但可以四季取材，而且其生长速度尤为快速，光秃秃的断茎处，小过两日，已经冒出鲜嫩的芽儿。

我对韭菜的认识，起初是因为一位阿婆的后山上种满了韭菜，每周末需要帮忙取材一次，取材过剩的一部分就提到市场出售。因此，常常能吃到阿婆家的韭菜炒鸡蛋。对于只为充饥的我而言，当时从未感到它真实的美味，一味的饕餮而食。直到某天冲破了饥饿感的禁锢，韭菜炒蛋成了让我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可阿婆早已搬了家，后山的韭菜地也被夷为平地。

对于一个不会做饭的小孩子，家人是创造美味的源头。越是这样期盼某样佳肴，越是会对其充满幻想，吃不到的东西最美味，不是吗？所以到自己会做饭之后，韭菜炒蛋成了我自己慰劳自己的常菜，以至于有段时间对其产生了厌恶。但是上了高中住校之后，这种厌恶感不知不觉自然消除，熟悉的想念感再次袭来。

韭菜炒蛋我最喜欢的是家乡的韭菜，一个礼拜冒出的嫩芽，咀嚼在嘴里滋滋作响，汁水在牙齿的摩擦间流出，滋润着舌头。偶尔牙齿上残留一片韭菜叶子，露齿笑笑都觉得帅气。

在外餐馆的韭菜过于偏老，难以咀嚼出汁水，干瘪瘪的犹如空心菜。另外，厨艺真的不敢恭维，放点蒜末极好不过，但不是必须，主菜炒不好，再多配料也于事无补。如果放点辣椒，特别是红色的干辣椒，其整体的颜色绝对算完美：干辣椒的红，鸡蛋的黄，韭菜由绿色炒成青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美滋滋的一盘三原色。

然而，餐馆的厨师可不会管那么多，取材过老是每个餐馆的通病，这个不想多说。但是，傻逼，请不要放花椒啊，整道菜本来是淡香，一股酥麻破坏了整道菜的香型。傻逼，能不能放盐后加点水，过老的韭菜本来就没有汁水，鸡蛋凝固后少量的水分被蒸发，哪来的水分融化食盐，一口咸一口淡一口大盐块，还能吃不。傻逼，别把油烧开了倒鸡蛋，鸡蛋的边角全烧糊了，这不是煎鸡蛋！傻逼，别放那么多作料，油盐就够了，吃的就是鸡蛋和韭菜的原汁原味，这不是醋溜白菜！傻逼，不要先倒韭菜再倒鸡蛋，鸡蛋把韭菜包裹进去了，韭菜的汁水还怎能渗透出来，这不是香椿炒蛋！

好一道韭菜炒蛋活生生的被破坏了，能吃到一盘正宗的韭菜炒蛋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简单的东西反而被弄的乱糟糟。这个时候家乡，农家菜稀少，走在菜园的尽头，顺手掐一把韭菜，看着参差不齐的韭菜桩就很兴奋。疾步穿出园间，落脚灶房，架上柴火，如果火势较旺，烟囱会徐徐升起轻微扭曲的淡烟飘向高空。我知道这个时候，好一道美味的韭菜炒蛋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