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只是为了常看“我”一眼

2018-06-22  本文已影响66人  莲心如斯
只是为了常看“我”一眼

  端午节,趁假期去医院预约看病。医院在弟弟所在的城市,父母亲也随弟弟住在这个城市。我距离这个城市并不远,开车一个小时的路程。

但是,自从女儿生病后,我减少了去探望父母的次数,一方面是经常要给女儿看病,还要上班,时间不足,但更多是因为不忍看到父亲见到女儿的心疼。

因为去的早,排号在前,预约后时间尚早,想想自己已经月余未见父母,母亲近两周又隔三差五的打电话询问,我决定携女儿去看父母。

提前打了个电话,父母都在家。当我走到门口,刚要敲门,门就适时打开了,母亲笑眯眯的迎了出来。

“妈,你咋知道我现在过来了?”

“我在厨房看见了。”

这房子坐南朝北,厨房的窗户恰好正对小区的门口,人刚进小区,站在厨房窗户处就能看得一清二楚。时间刚刚9点多,还不是做午饭的时间,想必母亲在厨房更多的是为了能及早看到我的到来。

父亲和往日我来时一样,趴在阳台桌子上写东西。近二年来,父亲听力日渐下降,以至于和人交流都很困难,于是,他减少了出门的频率,每天大部分时间在家写东西。这让我时常担心,父亲本就是个思虑很重的人,朋友亲人交流不畅,天天竭力写文,会很伤神的。前天母亲打电话,说他刚写完了厚厚的一本,现在又开始写我们姐弟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不过不像之前那么惜时辛苦,每天晚上都会出去看人家跳舞。这让我稍稍安慰,老人家毕竟也在极力调整自己的生活状态。能写写文,和自己说说话,再能出门散步观舞,心里应该敞怀了许多吧。

阳台和客厅隔着推拉门,父亲没有发现我们进门,依然在专注的写作。我也不忍打扰,抱着女儿轻手轻脚的和母亲去了卧室,丈夫坐在客厅里喝茶,看手机。

从进门开始,母亲的精力一直在女儿身上,我刚把女儿放卧室的床上,女儿就打挺坐起来,欢喜地看着母亲,母亲脸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又进步了!”我苦笑了一下,五岁的孩子,只有在母亲这儿能听到夸奖,陪伴生病的父亲几十年,母亲在我的记忆中总是这样,乐观而又充满希望,哪怕生活黑暗得只剩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她都会觉得那是太阳。我看着母亲愉快的逗女儿,也不觉笑了。

将近11点,我听到门外有响动,父亲从阳台上出来了,我抱着孩子,迎过去叫了一声。他看到我,很高兴,拉拉女儿的小手,女儿仰着脸,回了他一个笑容。他轻轻捏捏女儿的小脸:“呵呵,妮儿有长进。”停顿了一下,又对我说:“孩子啊,尽人事,听天命。妮儿还小,自我修复的能力是强大的,慢慢来吧……”我笑应着,但水雾已遮盖了双眼。已经觉得自己坚强了很久,但父亲的一句话又让我脆弱无比。

我笑着低头,装作去看女儿,狠狠的关上了心里的水闸。

“听说老家都在浇地啊。”他转头问坐在客厅的丈夫。丈夫在乡镇工作,每次来这里,他都要向丈夫打听关于乡村的轶闻趣事、政务农况,以慰自己的思乡之情。我把女儿塞到丈夫怀里,和母亲去厨房做饭,留他们在客厅攀谈。

在厨房里,母亲絮絮叨叨的向我陈述了弟弟和他们的近况后,又问了我女儿的情况,然后又像每次来一样,开始安慰我。不知道是她自己杜撰,还是真的听说了一些类似的病例,告诉我某某地方有个孩子也像我女儿一样,四处求医无门,最后孩子自愈等等,这些我有时认为是医学奇迹的事情,母亲总能找出一大堆例子,开始我还相信,时间长了,我任由她说,内心已无丝毫波澜。此时,母亲说的是她在老年健身房看到的一个孩子,那孩子被奶奶带着,和我女儿一样大,活蹦乱跳,但是之前和我女儿得的一样病,受老大罪了,父母放弃了,现在奶奶给伺候好了。“那孩子和妮儿长的真像,脸好看的很……”

我突然感觉很烦躁:“别说了,我不想听!”正在洗菜的母亲怔了一下,背对着我不再吭声,停顿了片刻又开始洗菜。我突然感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调整了一下,问道:“爸晚上老去哪儿转?”

“你爸啊,以前听见人家跳广场舞都嫌烦,现在竟然天天晚上去金山广场看人家幼儿园老师跳招生的宣传舞,音乐声老大了,也不嫌烦。”母亲又还是原来欢快的语调,我心里稍安。

“他不是有点聋了嘛,哪嫌聒噪。”

母亲笑着摇摇头:“和他生活快一辈子了,也摸不透他的心。”

女儿的饭好了,母亲给女儿盛了一碗晾着,我走出厨房,把女儿撒尿,给女儿洗手。然后开始抱着她喂饭。

父亲又凑过来看女儿吃。“妮儿能吃一碗吧?”“能!”我大声说。他就在旁边看着。突然又说:“你不知道,金山广场现在每天晚上有三个幼儿园老师领着一群孩子在跳舞,我常去看。”“孩子们跳着好看啊。”我依旧大声说着。旁边的母亲不满了,小声说,正喂饭呢……

父亲竟然转身走开了,丈夫笑笑:“也能听到啊。”我也笑了。

午饭后,女儿睡了,我和母亲毫无困意,坐在卧室里拉家常,父亲也进来了,又轻轻捏捏女儿的脸蛋,捋了捋她的头发,斜着侧躺在她的身边。女儿睡得很香,有时候会微微一笑,父亲看着的他,满眼的爱怜。

我突然想到了小时候,没上学前,也是和女儿这样大小,母亲在农村无暇照顾我们兄妹三人,在城里上班的父亲就把我带在身边,每天晚上,就像现在他躺在女儿身边一样,给我讲故事,哄我入睡,就是在那时候我知道了世上有个可怜的祥林嫂,可恶的周扒皮,机智的高玉宝……可是女儿不会听懂这些,无论是我,还是父亲,现在都不会对她讲这些……想到这儿,心里又黯然起来。母亲絮絮的说的什么,我已无心听了。

“你们不知道,跳舞那三个老师中的一个,多像惠,我这段时间都观察,咋看咋像,哪儿都像!”一直沉默的父亲突然蹦出了这样的话,母亲停住了絮说,转过头看着父亲,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在看着我,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说那个大个儿的幼儿园老师?”母亲问,没等父亲回答,接着又说:“可不是嘛,我那晚瞟了一眼,虽不大真切,就是有点像,像,今晚上我也去瞅瞅……”母亲看着我。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他们两个看着我,我分明感受到了那目光中有怜爱,有心疼,有牵挂,还有希望……我顷刻明白,原来父亲每天晚上出去不是为了看舞,只是为了能常看“我”一眼!泪水从心底翻涌上来,我借故走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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