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街散记（6）

                      ——— 百花亭的哭声

是夜，百花街一片静谧。江安路味多美面包房买了面包回来，走在依旧安静的百花街，刚刚在小店里下了把象棋，心情颇愉快。路过百花亭，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女人的啜泣声，混合着小男孩的哭声，走近一看，一对母子坐在亭子后面的河沿哭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好像一直在安慰女子，那场景，颇像小时候我和哥哥们在老屋的屋顶安慰年轻时的妈妈，老妈哭得伤心说想去寻短，我们也担心得拼命乞求。

时隔三十九年，那哭声似曾相识，恍在昨天。

关于安慰人，或者说拯救苍生，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女子，并不是我的强项。我报了警，远远的隔着河盯着。然后给女儿电话说有点事过会儿就回，女儿问清楚什么事，就说了一句“那好吧，等你喽”就挂了电话。全家的美式从烫手喝到仅剩一点温存，手机里存着的附近派出所的电话来电了，说派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后援民警来复核地点了，我跟他们说是河边的百花亭，他们才发现跑错地方了可能去了靠近江安路小公园那边的亭子。不一会儿，警车来了，听到他们在温馨的问询，于是安心返回。

女儿还没睡觉，照例是等着我回来。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她说“如果以后要写作文写《我的父亲》，我就有东西写了”。我想大概是会写我要好好读书，像爸爸那样关心别人的安全之类的文字。关于小时候我和哥哥在屋顶安慰妈妈的事，大概不会提及，因为我没有对她们说过。那个艰苦的岁月，老妈一个人背负着十三亩地的职责，辛苦一整天傍晚回家还和奶奶闹矛盾，老爸在岛上驻军的工地里做电工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想想也是，我们兄弟四个出生时老爸都不在家。那时候的女人，得有多坚韧的精神！扛下所有的农活，却扛不住婆婆的一句抱怨。奶奶是个苦口婆心的人，有很多歌册，识字会讲剧本，我们从小听戏长大，就是管不住不太听话的二叔，农村人的家庭矛盾，往往是一些与劳作无关的琐事，关乎尊重与理解。劝了很久，月亮上来了，没有栏杆的屋顶一片雪亮，隔壁屋顶上乘凉的人渐渐多起来，大概是怕被人看到，老妈总算止住了哭泣，呵斥我们快去洗澡睡觉，我们也就放心的从墙上突出的石头爬下了屋顶。

我永远忘不了那样一个夏天的夜晚，月亮升起的一瞬间，老妈哭泣的双眼，摸摸我们的头，突然露出的笑脸，无人能懂，正如今夜的遇见。

闻过百花亭的哭声，回首已是多少年……

zjw2020.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