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再无许文强

《上海滩》剧照

有人说，80版电视剧《上海滩》能够成为经典，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剧本所达到的深度以及所涉及到的社会层面。正如莎士比亚的那句名言：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善弄权术者看《上海滩》看到的是帮派斗争的你死我活，热血青年看《上海滩》看到的是家国情怀和民族大义，而少男少女们看《上海滩》往往会忽略其中的黑帮恶斗和江湖恩怨，而把目光投向那千回百转的爱情故事。

第一次遇到许文强，冯程程就被眼前这个成熟稳重、风度翩翩的男人所吸引，从此她一往情深，主动追求心上人。然而面对程程的一片痴情，许文强却总是在回避，表现得有点儿若即若离，原因是游走在黑道上的他，不知哪一天就会横死街头，他不想让心爱之人做寡妇。但是冯程程却义无反顾，她抛下了去法国读书的机会，第二天一早敲开了许文强的门，一句“我不怕做寡妇”让许文强对她敞开了怀抱。或许无数人记住冯程程，正是被她这种对爱情的坚贞不渝所深深打动。

传统的港剧强调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许文强和冯程程这对有情人显然没有大团圆。本来两个相爱的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可是这份沉重的情感却被无情的枪声击碎。因为一个日本间谍，许文强舍身取义，从此亡命天涯。冯程程始终放不下这段感情，她不顾一切地四处寻找许文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而此时的许文强已经有了家室，成为了别人的丈夫。当许文强一家老小被杀，重返上海滩复仇的时候，面对昔日的情侣、今天的仇人的女儿，万般情意也只能埋藏心底。

在很多观众的心目中，程程在教堂举行婚礼准备嫁给丁力的这一幕，是最让人刻骨铭心的。当时程程忍住满眼的泪光，静静地回答神父的问题，嘴里说着“我愿意”，可是耳畔听到的是文强在教堂走廊里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一段美好的爱情就这样在江湖仇恨中被撕成碎片，《上海滩》以这样的理想主义的毁灭，让人看到人生最为残酷的一面。正是这种残酷产生的悲剧的力量，才使得《上海滩》成为了经典。

《上海滩》剧照

在我看来，真正让《上海滩》成为永久记忆的是许文强和冯程程的爱情在历经百转千回之后，最终依然天各一方。当冯敬尧最终倒在许文强的枪口之下，但是许文强却一点都不开心，赶到现场的冯程程无法接受这一切，却又不忍心杀死许文强为父报仇。此时，许多观众希望他们的爱情最终能战胜仇恨。可是这份爱情却那么地令人绝望。程程在万般绝望之下，选择远走法国。

当许文强意识到即使报了仇雪了恨，雄霸了上海滩，他的心里依然是灰色的，而只有程程才是这灰色当中最一抹亮色。然而一切已经晚了，正如李商隐的那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随着一声声枪响，一身白衣的许文强犹如秋风中的落叶缓缓飘落，这一幕才应该是《上海滩》成为经典并且无法超越的真正原因。当许文强和冯程程的命运，历经浮沉化为泡影，最终许文强以心死身灭的悲情划上句号，《上海滩》才拥有了一种更为撼人心魄的气质。

周润发对于许文强有着自己的解读。他说，混迹于上海滩的许文强其实是一个彻底的浪子，但是他的眼神当中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可以说是一种颓废的美。就是那种眼中带笑、笑里带着一丝神秘、神秘里边又有一点点的颓废忧郁。他在放荡不羁的外表下又有一种斯文的气质，正是这种气质才迷住了那个魔性又有点叛逆的女孩冯程程。的确，就爱情故事而言，港剧一直独领风骚。而像许文强和冯程程这样总是阴差阳错地被命运捉弄，还真是难以见到。许文强之前，港剧没有悲剧人物，许文强之后，更没有。许文强是港剧悲剧人物的绝唱。

上世纪七十年代，香港电视剧的制作模式非常宽松，无论是导演、副导演还是演员等人，在拍摄过程中可以随时提出自己的想法，对剧本进行讨论和修改。《上海滩》的拍摄采取的是美剧的流行模式，边拍边播，这一点在吕良伟的自传《路是无限宽广》一书当中证实了。大约拍到十多集的时候，无限播出了《上海滩》的第一集，播出的那一天，全剧组的人都激动地挤到一台小电视前面去看播出的《上海滩》。正是因为这样的拍摄机制，TVB在后期拍摄的时候，一边注意观众的情绪反应，一边对剧本进行修改，通过不断地加戏改戏，这才有了旷世经典《上海滩》的诞生。

《上海滩》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