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大爷
税大爷在生产队是主劳,出一天工挣10分。
税大爷在家里是是家长,絶对权威,一言九鼎。
税大爷有两大爱好:喝酒,赶场。
喝酒。茅台,五粮液,听说过没尝过。红苕酒,糖泡酒,金刚藤酒过去倒喝了不少,味道差,能过瘾。这两年每户每月二两酒票,倒是能在供销社打到60度的烧酒。二两酒,一口就能干了,顶个屁用。不过有总比没有强,省着点,忍着点,能喝三四天。
赶场,只能赶耍场:不买,不卖,图的是沾点人气。资本主义尾巴早已割得干干净:净,社员的一切全都指望着生产队,拿啥去卖。至于买,街上什么东西都是除了要钱还要票,烟要烟票,酒要酒票,糖要糖票,布要布票,就连盐巴,火柴,肥皀,煤油,没有票你只能看看。
税大爷今天可不是赶耍场,因为他兜里有二两酒票,两毛钱。他家的酒票早就被他喝进了肚子,这二两是亲家送的,亲家不爱烧酒,爱烧烟。他送了亲家几皮土烟一一自已在院坝边偷偷种的。
税大爷提着酒瓶,匆匆上街,直奔供销社。售货员是个小姑娘,正扒在柜台上打瞌睡。税大爷把酒瓶往柜台上一搁:喂!打酒。小姑娘迷迷糊糊收票收钱打酒,然后接着扒在柜台上迷糊。
税大爷提着酒瓶在街上晃了一圈又一圈,无聊。回家。
回到家中,吃过夜饭,税大爷叫老婆子拿一块大头菜,自己用小酒杯倒了半杯酒摸黑坐在院坝里,准备好好享受一番。
抿一口酒,咬一口大头菜,往回就是这么个吃法,简单,安逸!
税大爷抿了一口酒忽然跳了起来:不对,这酒有煤油味!
“老婆子,你是不是拿老子的酒瓶去打过煤油?”
老伴还在厨房收拾,急忙答应:“没有!”
税大爷:“日了怪了,这酒咋个有煤油味?”他端起酒杯闻了闻,有一丝酒味,但煤油味更重。
税大爷狠咬一口大头菜,端起杯子又来一口。
难喝!
再难喝也是酒。他又咬一大截大头菜和着这难喝的烧酒呑了下去。
往回半块大头菜下完一杯酒,这回一块大头菜嚼完才把半杯酒送下肚。
郁闷。
睡觉。
第二天晚上,忍不住又整了半杯,又郁闷了一回。
第三天,第四天,终于喝完了。
他一边喝酒一边骂。
骂老婆子,
骂供销社,
骂酒厂,
最后骂自己:老子这辈子再也不喝这丧德的酒了!
又是一个逢场天,税大爷又去赶耍场。不知不觉又到了供销社,又看见那个奄奄一息的售货员。税大爷一忍再忍,忍不住,走到柜台前一巴掌拍下去:“你们卖的啥子酒,喷(pang)煤油臭!”
售货员吓得跳起来,见是满脸怒火的税大爷,急忙说:“对不起,领导已经批评过我了,我重新给你打二两。”
还有这种好事?
税大爷一生没过分过人,更没有占过别人的便宜。那酒虽然不好,毕竟自己喝了,何况又不是小姑娘造的。
“算了,以后进货注意点,下个月发了票我再来。”
小姑娘被感动了,急忙叫住税大爷:“我自己还有半斤计划,我请你喝!”说着找了个瓶子打了半斤酒塞给税大爷。
税大爷推脱不得,从兜里掏岀五毛钱扔在柜台上,转身就跑。
他太不好意思了。
(注:大爷喝煤油是真的,其余细节系演绎。此事发生在1962年,犍为,罗城。善良的人们刚从粮食关挣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