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既起，便一往而深（三）
第三章
一边听着温穆对剧本的想法，微凉一边做着记录，然后说着自己的看法。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终于完成了。
微凉收起笔记本，“下午时，我会再和何导沟通一下，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看着微凉脸上掩不住的倦色，温穆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凉编，应该先让你休息一下再讨论剧本的。”
“没事，本来我早应该过来剧组的，有事耽搁了，当然要抓紧工作。”微凉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迟疑了一下，“其实，我不太习惯凉编这个称呼。”
温穆抬头看向她，微凉笑了笑，“可以的话，叫我微凉就好。”
对面的人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微凉。”
“多谢，听着习惯多了，温穆。”
两个人同时朝对方笑了笑，咖啡氤氲出的香气散在周围的空气里。
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微凉一直跟在现场。好的故事，需要不断地根据拍摄情况来调整剧本，她向来不是那种为求省事，就在剧本完成后再也不管的人。每次她做主编的剧，从拍摄开始到结束，她几乎一直跟着。如果不是这样的付出，她这么轻的年纪怎么会有金牌编剧的称号？
温穆是第一次拍电视剧，他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编剧都像他碰到的这位编剧一样，整日跟在片场，对剧本不断地做着调整。
这天，没有温穆的戏份，他在现场学习组中的前辈们演戏。微凉坐在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屏幕。
温穆拿着一杯水走了过去递给她，“微凉。”
微凉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接过水，“谢谢。今天好像没有你的戏份？”
“嗯，何导给我放了个假，让我歇一歇。”
“歇一歇也不错。主角的戏份重，容易疲劳。”
温穆笑了笑，“看你这些日子一直在片场，每部剧都是这样吗？”
微凉把电脑放在一边，“差不多吧。其实，这感谢何导。不是每一个编剧都有这样的权利和机会，在拍摄期间还能对自己的故事做出调整。”
“跟组应该很累吧？”
“嗯，会有些。不过，很值得。因为，可以保证质量。其实，最开始，我都是死皮赖脸地待在一些剧组里，跟在导演后面建议，这句台词得改一改，这地方逻辑不太对。往往还要被嫌弃。”
微凉喝了一口水，“后来与何导合作，他会很尊重编剧的意见。”
温穆若有所思，“我很幸运，第一次就遇到了业内公认的好导演和好编剧。”
微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助理小米就跑了过来，“姐，你看这个地方该怎么改？”
微凉看了看，是男二的剧本，人还正在那边拍戏。
她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得过去一下了。”
温穆点点头，看着她和小米一边讨论一边走远。
不知不觉，拍摄已经过半，温穆算了算，今天已经是自己在剧组待得第200天。这期间，没日没夜地待在剧组，虽然累，但温穆却觉得安心。
只是，这天，铺天盖地的新闻却让他的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温穆剧组耍大牌，苦戏累戏全用替身。”甚至还放出了视频。
那是上个月的视频，那时正在拍摄一场在泥水中被马往前拖行的戏。只有背影，是温穆在剧中角色的装束，而且只看背影，是温穆的身形。但当导演喊完“咔”，那人转过身时，确实并不是温穆。
视频一经爆出，一时之间，大家在网上口诛笔伐，非常一致地指责温穆怕苦怕累怕脏，极其不敬业。
甚至还有消息称，温穆在剧组不背台词，迟到早退是司空见惯，而且有很长时间不在剧组。
总而言之，随之而出了无数的负面消息。如此以来，受影响的不仅仅是温穆，还有剧组。对何导新戏质量的质疑声也越来越大。
顾阑珊在办公室里更是沉着一张脸，“查！给我查清楚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老赵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断章取义，胡编乱造！”
温穆在和顾阑珊通话，要是说他心情没受影响那肯定是假的。虽然以前也经历过这种泼脏水的事情，而且他从踏入这个圈子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必然要承担很多莫须有的罪名。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次牵连了整个剧组。
温穆挂掉电话，老赵坐在旁边一脸怒气，“小穆，顾姐怎么说？我们得澄清！”
温穆点点头，“是要澄清，交给顾姐去办。我得去见一下何导，毕竟，已经影响到大家对这部剧的评价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直起身时还是忍不住扶了一下腰。
老赵看见了伸手扶住他，很是担心，“腰是不是又疼了？”
温穆摇摇头，拿起外套穿上，“没事。赵哥，不用等我，早点回去睡吧。”
敲了敲门，何甄的房里还有其他人，是编剧组的人和制片老李，大家围坐在一起，看样子是正在讨论剧本。看到是温穆，大家纷纷打招呼——
“小穆也还没睡啊。”
“腰伤怎么样了？过来坐。”
有人给温穆让了个位置，旁边不知道是谁递过来一杯水。温穆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
何甄看了看时间，“好了，那我们今天先到这，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编剧组的其他几个人纷纷起身告辞，微凉还没来得及动，何甄就示意她先留下来。
房间里顿时就剩了他们四个。
“我真地跟抱歉，关于网上这次爆出的消息给整个剧组带来的负面影响。”
何甄笑了笑，“小穆，这次事情，真相是什么样的我们都清楚，既然是刻意摸黑的事情，就别太在意了，不是你的责任。而且，公司的公关会处理。”
制片人老李昨天才刚过来，“是啊。我和何导年纪大一些，这些年，这种事遇到的次数都数不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呢，微凉？”
微凉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改剧本。她把手里的剧本放下，摘掉眼镜，“咱这算是树大招风，遭人嫉妒。用辩证的眼光来看的话，也算是宣传了。”
何甄和老李虽是有意安慰温穆的情绪，但确实也没有太在乎这件事情，就像他们说的，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已经习惯了。
而且那次替身事件，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温穆本就有腰伤，在拍摄一场吊威亚的戏时，中途腰伤复发，当场人就动不了，直接送了医院。
可那天接下来就是一场在泥水中被马拖行的戏，场地道具都已准备好，只能拍摄。无奈下，选择了替身，何甄找微凉紧急修改了剧本，只拍背影。
“好了，这件事别想了。正好来了，我们一起看看剧本。”
从何甄的房间里出来，温穆叫住身边的人，“微凉，能不能一起聊聊？”
微凉欣然应允，“好。”
初秋的夜风有些凉意，但吹得人很是舒服，月朗星稀，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当初怎么会选定我？而且，还是男一号。毕竟，以往的作品中，没有选择过像我一样的，都是公认的实力派和老戏骨。”
微凉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这次依然有实力派和老戏骨啊。”
温穆想了想，这倒是真的。“那直到现在为止，我有没有让你……们失望过？”
“失望的时候都NG重来了啊。”
温穆失笑，“我还以为凉夜编剧会安慰我说，没有。”
微凉想了想，似乎是有些懊悔，“是我太不会说话了，这不好。但是，”
她话锋一转，“既然你问我这个问题了，其实也不想听我说没有。而且我说了，这部剧也是我的心血，所以，我得负责。”
温穆突然心念一动，面前的这个人正浅笑地看着她，玩笑中带着认真，温和中又有疏离。
“你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选你，那温穆，我也想问你，你怎么会选择我们？这个剧是原创的，没有一个大IP作为基础，而且，几乎不涉及男女情感。按照你的市场受众来分析，不是太符合。”
两个人继续慢慢往前走着，温穆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想做个真正的演员，不仅仅只有流量和名气，更要有质量和口碑。”
“既然如此，那我们选择你就没错。还有就是关于这一次的风波，剧组这边不用担心，毕竟，我们靠实力说话。至于你自己的话，我多嘴一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微凉说这话时仍然目视前方，语气也是淡淡的，可温穆却是很感激，“嗯，我懂。谢谢你。”
顾阑珊办事向来高效，第二日，有影响力的各大媒体和网络大V们纷纷发言，晒出了温穆在剧组受伤和在医院就医的画面，直接或间接地表达了这次“替身事件”另有隐情。
等到舆论转向的时候，顾阑珊和剧组这边同时正式声明事件始末，算是彻底扭转了之前不利的局面。
顾阑珊打电话给温穆，“小穆，放心吧，处理好了。你的腰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了，顾姐。谁做的？”温穆也知道，这一次是有人刻意摸黑。
“W公司。听说之前，他们想为韩止争取这个角色，只是失败了。你不用管这些了，我来处理。”
“好。”
温穆收了电话，心里有些烦躁，他和韩止相识于微时，两人交情不浅。如今各自也算得有一番成绩，即使是公司行为，只怕两人日后也难再是朋友了。
他想起微凉说的那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承担的这份重量里，还有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