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不出的那一寸土地
有一天中的某个时刻,我发现人们的行走,散步,去往一个地方的行动都像是在逃离。具体逃避什么?我又说不上来,家一次次的搬迁,从最寂寥的半山腰到平原,再到繁华的城市,那些被我们以居住为理由抛掉的地方,早就从我们的记忆里模糊了,人越活越健忘,有时甚至连自己的年龄都模棱两可。要不是文字,那些被尘封的村落真的就永远的消逝了。在历史的长河中它们无足轻重,可以完全忽略不计。我一直觉得是一方水土塑造了人的性格,无论你试图怎么改变自己,或者厌恶它的颓废,又或者你走出很远很远,但你身上都会不经意的带出曾经活过的痕迹。对于我来讲,那里山,那里的水,一草一木,都渗入了我的血液,我常常在梦中,梦到波光粼粼的大坝,梦到群山包围的绝望,梦到土地的冰凉,有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即使逃离,最终我还是会回到那个地方,虽然我一生都在做着远离它的努力,这就像前世注定的有些事情一样。我现在用文字一遍遍的复述它,就是希望将来有一天,倘若我做出决定把骨灰抛洒汪洋大海的时候,在内心能和那片土地和解。
我并不十分爱那个地方,它的存在就和我的身体一样,有时我还产生难言的厌恶。吸引我的是葱茏肥绿的南方,那里的美食,湿润的气候,玲珑的姑娘,不眠的买醉之夜,溪水慢慢流淌,绿色装扮村庄,冬天很远很远,远的有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来。种一片田地,栖居在半旧的人字形屋子,瓦片古旧,屋檐在下雨的天气弹奏音乐的滴滴答答,小院紧凑,大块的石头用来写字喝茶,地上长满青苔,院落从不打扫,房前屋后挤满叫不上名字的植被,还有大大的芭蕉叶即将垂向地面。走不了多远,就能花很少的钱买到乡民地里的蔬菜,腌制储存的腊肉香肠,生活就像一副娇滴滴的的风景画。可这些想法在北方永远实现不了,南北就像阴阳两级,像男人像女人,北方给了我粗狂的外表,可我的内心一直为南方跳动。北方的风沙没玩没了,植被大都没头没脑,饮食更是粗暴无比,他们地久天长的误解着食物的初衷。我和过去的链接在一条看不见的通道,记忆和集体记忆通过做梦和我的文字,时不时的把我拉回先祖们曾生活过的土地,我的身上也有他们的影子,有他们为那片土地流下汗水的味道。我只要轻轻调动某个记忆,眼前马上就浮现出清晰的村落,我童年时的样子,妈妈坐在院子里扎土豆粉,爷爷腿脚不便,太阳比现在纯净好几十倍,古老的杏树忘记了年轮一直就长在那里,这是我不自觉的回忆,常常让我觉得生活还处在童年阶段,岁月长青不老。无论搬迁走到哪里,我对故乡唯一的记忆只有那片黄土。只有它才是我真正的故乡。
写作是复仇,是对被辜负时光的追讨。
活在当下人是无法体会时间空间的宇宙意义,只有离开那段时光,变了成了自己过去的局外人,你才能更清晰的赋予它某些道理。有些经历在光阴的长久打磨中才慢慢现出原形。也许你会后悔,责备自己,为某些选择付出的代价,常常告诉自己如果能重新来过,你会比当初做的更加完美。一连串正确的错误的大小选择造就了今天的自己,重要的不是你能否重新来过,而是更清晰的去认识那些左右你当初选择背后的东西。我还是觉得,在乱象背后,有一道像光一样的影子一直跟着你,我宁愿把它想成故乡的记忆。拥有再多的理性智识也是枉然,多数的决定都和它无关,是你一直忽视的本能在作怪,它和你的成长有关,和你故乡的山水天地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