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帝国 (1):中原的弃儿
2000多年以前,在温暖湿润的长江流域诞生过一个伟大灿烂的文明。
他们曾经修建了中国第一段长城,设立第一个郡县,经通了第一条西经商道。他们制造出过那个时期最华丽的青铜器,最奢华的章华台,最浪漫的楚歌,最婀娜的楚舞,最精致的楚绣。
他们是楚人,他们的国家是春秋战国时期最显赫的诸侯国----楚国。
同一时期,独树一帜的浪漫楚文化在世界的东方与大陆尽头的希腊文化如同两颗烂漫夺目的夜明珠,隔空交相辉映,灿烂了那个离我们太过远久的古老年代。
然而,作为创造出了一度登峰造极浪漫文明的一个国度,随着秦始皇统一全中国烧毁了各诸侯的史书文献,楚国曾经的风流辉煌被始皇无情残酷的大火湮灭在滚滚的洪辰之中。这个伟大王国800年的风云历史,最后仅仅被风干成《春秋》中的寥寥数语只言片字,孤独而单薄的向后世之人诉说着曾经的金戈岁月风流过往。
重新翻阅楚国800年的历史,一个远去的伟大背影划破时光的霾,渐渐在我们眼前清晰起来。
中原的弃儿
楚人的祖先是火神祝融的后代。
3600年前,由于不属于商王朝的血脉家族,一小支华夏族遭受商王朝的驱逐,而被迫登上了漫漫的南迁之路。他们,就是楚人的先人。
带着惊恐和悲伤,他们逃离了固守的中原沃土,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了荆州一片开阔的肥沃地带。几百年来,跋山涉水的迁徙命运赋予了他们顽强的骨肉和坚毅的灵魂。他们在这里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刀耕火种,开启家园。
这片肥沃的土地慷慨地养活了这些曾经流离失所的华夏人。经过了上百年的融合,这些曾经的中原华夏族与当地的蛮族不断通婚交融,敦厚质朴的中原人本性与尚武血性的部落特性在这些华夏族的后代上相得益彰。
作为火神祝融的后代,炙热灿烂的火种,赋予了楚人内心烂漫的基因和热烈的想象力。与中原人崇尚龙不同,楚人崇拜凤凰。凤凰于天,扶摇直上,凌驾于尘世间所有的世俗和污浊,是美好与尊贵的化身。楚文化里的凤鸟,以其婀娜优雅的灵逸与中原龙刚进雄厚的力量向峙,骨中带柔,以柔克刚。
如同龙与凤,以端庄正统为代表黄河中原文化和以浪漫精致为代表的长江之畔的楚文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熠熠夺目的在华夏大地上南北相照。
这些都是后话。只是,早期的楚人,各方面由于与中原地区隔绝太久,一切都处于混沌的懵懂落后时期。即使当前生活足以养活自己的子孙后代,但在这些楚人的先辈心中总是会沾染上一丝的落寞和悲伤。曾几何时,他们一直生活在中原的文明曙光之中。而现在,他们只能顽强的传递着祖辈们的记忆,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再回到祖先们生活过的那片故土之上。
因此,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一直渴望接近中原文化圈,满心期望可以被曾经的同胞们所接受。只是,优越感自得而生的中原人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野蛮无知的落后民族是自己的宗族。在那个时代,人们往往不以血缘亲疏而论宗亲,文化习俗的一脉相承才是认祖归宗的最好例证。崇火、尚凤、信巫的楚人与中原的文化习俗实在大相径庭。在文化的天平另一端,他们战战兢兢地接受着中原同胞的鄙夷打量,无情否定甚至冷漠蔑视。
即使不被承认,他们的内心深处还是小心翼翼地尚存些许期待。他们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为周文王的伐纣大计立下汗马功劳。当他们的部落首领满怀期待的坐着简陋的柴车奔赴周王的分封大典,不知道是周王的有意为之还是疏忽大意,唯独这个南方小部落被遗漏在分封名单中。
在这个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里,楚人的部落却笼罩在一片阴翳的失落气氛当中。弱小的部族,落后的文化,偏僻的位置,使得楚人及时为周王朝立下汗马功劳也没有资格在周天子的心中留下片寸的一席之位。
作为中原的弃儿,楚人在最开始就承受了被不断打击被否认的残酷命运。但是,作为火神的后裔,他们骨子里充斥的韧劲和勇敢,让他们化悲愤为勇气,化勇气为血骨,在中原歌舞升平的漠视下悄然开始了筚路蓝缕的创业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