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走了
知道大伯病重的消息时,我还和姐姐躺在旅馆的床上嘻嘻哈哈,母亲在电话那头小声地说“有一个坏消息,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姐姐在旁边凑过来,哎呀不要说了说什么啊。母亲说大伯病重,已经昏迷两天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忽然间,我的脑袋就像是被暴击了一下,心开始重重的沉了下来,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喷涌出来,我觉得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的记忆被拉得很长,回忆起在家里的总总。6岁的时候,母亲让我到村里的小卖部买田七牙膏。对于那个年纪的我来说,这个七字都还是太潦草了,我说这是田包,大伯在院子里笑着和我争论,这不是田包,这是田七。这是我在记忆里能找到的有关大伯的记忆。
大伯黄我们住在一起,但是他很少回家。爷爷奶奶走了,他的弟弟们妹妹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后来长大一些我才知道,大伯有一点哪里和很多人不一样,就是他没有妻子,没有孩子。
我读六年级的时候,以为阿姨和大伯回家,名曰只是来找海鲜,其实不是,这是大伯的一个相好,只是他们不可能结婚,阿姨有自己的孩子。有时候我也回想,如果阿姨是真心想和大伯在一起,大伯也有了一个新的家庭了,这样多好,就不会孤单了。可是不可能的,我们都知道。
大伯住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里面有一个大柜子,一个老旧的电视机,一张床,还有很多他奇奇怪怪的各种玩意。每次进去,我都会觉得很闷因为他的两扇窗户都说关着的。我通常会一边打开窗户一边告诉他,大伯,要经常开窗噢,不然空气不流通不好!
他每次都是一边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边说,不用开的!显得很不在意。大伯爱喝酒,每一次喝酒都是用那个最大的酒壶来放在床头,渴了就喝酒,开心了就喝酒,不开心了也要喝酒,酒对他来说就像是水,就像是饭。酒让他开心了,可是也把他的生命夺走了。
爷爷走得早,长兄为父,大伯比爸爸和叔叔都要吃更多苦。大伯说,小时候很穷,大伯就点着蜡烛看书,爷爷说不要看了,没有那么多的蜡烛,也没有钱供你读书了。后来他去耕田,去犁地,去漂泊,去打工,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胡子长了白了,他又把长长的胡子剃了,把白了一半的头发染黑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神清气爽。但是有时候我也看到,他一个人抱着他的腿,好像很难受。
大伯不年轻了,他去过很多的地方,和很多人打交道,去喝过很多的烈酒,就像是一个浪子一样,只要他的身体还硬朗,他还要奔波去很多的地方。
出事的前一个月,他还打电话告诉我,他要回家了,过段时间还会出去。他说话的语气那么轻松,那么建朗,他才63岁,我觉得他还可以再去闯十年。
那几天,我一直不敢再打电话回家,生怕已经知道他走了的消息。母亲告诉我,大伯醒过来了,只是生活不能自理。
上个学期期末回家的路上,我就开始担心,不知道我看到的大伯,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放下行李我去看他,我看到一个胡子邋遢的老人躺在床上,胡子都白完了,生病这段时间,大伯好像一夜间老了30岁。我拼命忍住眼眶里的眼泪,大伯看到我,想抬起头和我说话,他口齿不清地告诉我,让我拿钱去买衣服,他还有钱的。
寒假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都很压抑,没有了往昔过年的感觉。每一次去看大伯,我都想哭,他活不了多久了,我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想这个事情,我刷抖音,看喜剧,想让自己开心一点。可是这些也不过只是对现实的逃避,等热闹过后,该难过的我还是觉得非常难过。
至今我都不太敢思念大伯,每想他一次,我的眼睛就红一次。我不能再哭了,我不能让这个糟糕的生活继续糟糕下去。
只是有时候,我看着窗外,就忍不住在想,这个忙碌的人间,有千千万种人,有的人生活过得顺风顺水,有的人苟且着为生。其实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哪有什么努力就会成功,
其实很多事情,在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