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醒着,草原就是谁的
谁醒着,草原就是谁的
——读于坚的《恒河》、汤养宗的《父亲与草》、人邻的《草原之夜》
《恒河》/于坚
恒河呵
你的大象回家的脚步声
这样沉重
就像落日走下天空
《父亲与草》/汤养宗
我父亲说草是除不完的
他在地里锄了一辈子草
他死后,草又在他坟头长了出来。
《草原之夜》/人邻
夜,又美又宁静。
身边的那个女人,又美又宁静。
星斗满天,我在草原上舍不得睡去,
甚至舍不得遮上薄薄的窗帘。
我甚至舍不得叫醒那个
静静地睡在我身边的年轻女人。
夜真的又美又宁静。
似乎谁醒着,草原就是谁的。
(——诗刊社APP,《诗歌高铁来了,里面究竟有哪些诗歌?》)
《恒河》势大。势大力沉。突然地,“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诗意”就出来了。抽象得厉害,但又具象得厉害。
没有描述,没有铺垫,直接上结果:“你的大象回家的脚步声”。
“这样沉重/就像落日走下天空”。比大象更大的“大词”、大势、大气象。
落日走下天空。甚至带着神意。
唯一可以讨论的,只有一个字:“呵”。 这个语气助词,首先是必须的。其次,通常用“啊”,但是啊,大海啊,这个字用滥了啊。又次之,“呵”字在网络语言里环境,已被赋予了敷衍的意思。“呵呵”一出,天已聊死。那么,还能用什么语气助词呢?
《父亲与草》沉重。宿命难逃。口语得不能再口语、实在得不能再实在、具象得不能再具象。仿佛,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如此而已。
如此天经地义、言出法随,无需置疑也无需讨论,只有毫无条件地接受。这就是诗人之口。
“我父亲说草是除不完的/他在地里锄了一辈子草”。就已经很好。
接下来“他死后,草又在他坟头长了出来。”完全没斧凿痕迹,前后文顺势而来,自然而然。仿佛,这些句子本来就存在天地间,浑然天成、羚羊挂角。仿佛中间没有任何考虑、取舍。
只有回过味来、回过神来,才能感受到诗人的直觉、决断。
《草原之夜》简单。简单到极致,把一切退回到心中最初的那个点。就有了共通、共情、共振。
通篇97个字,“又美又宁静”5个字重复了3遍;“舍不得”3个字重复了3遍。还有“夜”“女人”“睡”,也在重复。语文老师恐怕是会判不及格的吧。
谁敢这样写?
诗人随手写出:“似乎谁醒着,草原就是谁的。”然后,大家就没有然后了,只有心悦诚服。认可,接受,点头、鼓掌、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