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对自己想说的话语
我的朋友,大多数写作内容不值一看,浩如烟海文献有的骗人,有的骗自己,但是像《沉思录》这样的作品,值得咀嚼。
静心阅读时刻,确实感受自我真实对话,它不是企图流传千古,对抗不朽的人写下的呓语。只言片语的温柔,却让人的灵魂得到飞升,这才是真正好的作品。
翻译其中的言辞,会体会到作者的谦卑,即便是罗马的君王,依然在自然面前是一个虔诚的仆人。
日语版本《沉思录》的译者神谷美惠子,作为精神科医生、随笔作家广为人知,曾在宾夕法尼亚州布尔茅尔学院学习希腊文学。历任津田塾、神户女学院教授,但她并非古代哲学的专门研究者。
她22岁时由于肺结核的复发,在轻井泽养病,在病床上自学希腊语。
“在死之前想要尽可能多地阅读人类撰写的伟大书籍一一出于这一近乎违背常理的愿望”,在了解《圣经·新约》柏拉图、荷马的过程中,她通读了《沉思录》原文。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不久她自美国归国,结婚后,在吴茂一的劝说下开始着手翻译。
她35岁,丈夫正单独一人在大阪大学执教,而她一边照顾刚出生不久的两个男孩,一边进行翻译工作。
译本在创元社于1949年第一次出版,1956年“岩波文库”再版。
遭遇“一本小书”的她这样回顾道:
本书是皇帝对自己的自言自语,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话似乎让我感觉也是对我说的。曾经深陷烦恼的困境中时,感受到的一种可以称作“变革体验”的东西,其意义在这本书中才清晰地呈现出来。由此待在阴暗角落的我变得开朗了,别人都说我更愿意与人交往了。
马可·奥勒留说到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不应该被当作问题,只要专注于活在当下就好。这与三谷隆正老师教我的东西一致,让我从现实只是“泪水的山谷”这样的思维方式中体验解放出来,教会我“生存的重要性”。
此外,我从这本书中学到的东西多到无法尽述,因此战后怀着报恩的心情翻译了这本书,并由岩波书店出版。
对神谷来说,学习希腊语原本是因为她生长在推崇《圣经·新约》原文查经的无教会主义环境中。她的精神交流范围包括叔父金泽常雄的《圣经》研究会,与教授三谷隆正的书信往来,黑崎幸吉与冢本虎二的个人指导等。
但是“从异端性的思考来看”,仅了解《新约》时代简洁化了的通用希腊语无法让她感到满足,乃至在病床上就被柏拉图和索福克勒斯等“古典希腊语的结构性美感所吸引”。
在这一过程中,她依然保持着与基督教的微妙联系,但是已经接触到在比《新约》更古层之处的异质精神传统,经由梭伦(后述)渐渐对斯多葛伦理学产生共鸣、发现其思想体系的开放性。
那么在神谷以麻风病疗养院——长岛爱生园的深刻感触为基础写成的《关于生存的价值》和《心灵之旅》等精致的随笔集中,字里行间都留有《沉思录》的影响。
“怀着报恩的心情翻译”的译者,无法确定今天还有多少,但是在养育儿女的时间空隙中完成翻译,已经远远超出了单纯的业余“爱好者”的范围。
独特人生经历的影响,不同于文献学者冷静的眼光,将一个一个的单词凿入我们的灵魂之中,感受与抄经等苦行(修行、修炼)体验所带来的感受几乎一样。
只有这样的体验,才能够理解那每一句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