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相慰
“殿下……。”蒲柳端着一盘吃食,蹲下身,跪在梓潼身旁。
梓潼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怔怔望着自己眼前的一堆书籍。
“殿下,我们不看了。”梓潼劝慰到她:“殿下,你听我一句,咱们去跟大人认个错,认了错,叫大人放我们出去,咱们回狐族去。”
梓潼眼中含着泪,伸手取了面前那册书,口中喃喃道:“这册我看完了,你再借别的来!”说着,她不管不顾,用手,将面前那册书扔了,又企图伸手取别的书来瞧,眼见都已翻过,便将书籍扔的到处满地皆是。
“殿下!”蒲柳忙拉住她,无奈她的双手已被划的不成样子,哭着道:“我们不看了,殿下!何苦如此?殿下这番苦心,大人是不屑的!”
“我为什么要去道歉?”梓潼咬着唇:“他为何要把我的东西给别人?那是我的!我的!我的!明明都说好的!”她拿起一册书,翻了几页,愤懑的将书页一页页撕下来扯成一地的碎片。
“殿下,你魔怔了!”蒲柳见她如此痛哭道:“不过是个秋试!我们回狐族做我们的公主!或者,我们可以三年以后再来考。殿下,我去跟狐君去说,让他先帮殿下脱身!”
“三年以后?”梓潼摇摇头恸哭:“我不要。我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我要他给我个解释!凭什么,凭什么要把我的东西,给一个使女,凭什么?凭什么?!为什么我连一个使女都不及?”
夜深人静,容若手中执着屋内的一盏烛火,悄悄走到灶房的一口水缸前。
她将灶房的门掩了,烛火放在一旁,动手小心翼翼的解下了蒙在半边脸上的纱布,低下头,持着烛火,借着微光,默默望向水中的倒影。
那门被人从外面“砰”的大力推了开来,她一转头,原是广欢来寻口水喝,广欢见了她拆下纱布的脸,惊的楞在原地,失声“哇”发出惊声尖叫。
他慌不择路转身逃离,却意外与闻讯而来的野老撞个满怀,容若见此情形,忙垂下头,取了纱布,用一只袖子掩了半边面容一路小跑回到自己屋中。
野老瞧见容若,又望着眼前的广欢,攥紧拳头便一拳砸在他脸上,打的广欢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野老心内一股恨意袭来,对广欢身上又踢上重重的几脚:“畜生!叫你半夜嚎!”
那广欢被打的在地上哀嚎不止,又被野老拽住头发拖到院落中,骂道:“若非我在驿仙院中不得杀生,早就一刀结果了你!”
鲁元从自己屋内艰难的缓步走出,拖着无力的双腿一步步挪到容若屋门口,她屋内亮着灯,鲁元犹豫再三轻轻扣了扣门,屋内并无回应。
他轻声唤道:“容若,是我!”
敲了半晌,那门终于开了条缝。
“我来瞧瞧你。”鲁元轻轻推了门,屋内却不见人,再一看,原是容若躲在门口,用一只袖子掩住了半边面部,示意他不要出声,屋内的一张方桌上,除了书籍,桌上还有一摞拆下来的白纱布。
容若轻轻掩上门,面对着墙,背对着鲁元轻声道:“我怕吓着你!我……很吓人……。”
那鹦鹉在方桌上不安的跳来跳去。
“我不放心……。”鲁元说道:“来看看你……。”
容若用一只袖子捂住了半边脸,想了想又放下道:“等我把脸包起来……我现在……真的,你还是走吧……。”
“你自己怎么弄?我帮你……。”鲁元走到容若身后:“我来帮你……。”
容若想了想,用袖子捂住了半边脸,微垂着头,慢慢对他转过身。
鲁元伸手慢慢将她捂住半边脸的手拉了下来,那鹦鹉瞬间飞到容若肩上,对着鲁元一阵尖叫。
他凝望着眼前这张伤了的脸,百感交集,深吸了口气,将她拉到一旁的椅子上按下,自坐到她面前道:“我帮你包起来,我以前……见过伤的更重的人……无碍,我会小心。”
“你不怕么?”容若问。
“不怕,你的伤,无碍。”鲁元忽然拉了容若的手,紧握在双手间道:“我帮你包起来。”
“嗯。”容若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还好,我本来也……长的不怎么样。”
“我以前,也常受伤,我知道怎么弄……。”鲁元拿起桌上的纱布,轻手轻脚的为她盖在伤口上,轻声道:“一直都是你照顾我,今日终于轮到我照顾你。”
他轻轻的将那些纱布一层层替她将伤口又掩好,包仔细,叮嘱她道:“可千万别再拆开了,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伤长不好!”
“你不觉得,我现在,真的挺怪么?”容若问:“腿还没好,脸又坏了……像个怪物。”
“哪里怪了?”鲁元将那纱布又包完整固定好,仔细打量着容若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人间。你就知道,你这容貌,在人间,是倾国倾城……。”
容若知他在逗自己,仍然开心的垂头一笑。
“真的,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女子。”鲁元对她笑道:“没几个比的上你的……去了你就知道。”
“你说丑的没几个比的上我信。听你这么说,我非得去次!”容若戏谑的低声说道:“去显摆一下……试试丑出名的滋味!。”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去,一定得去!我陪你一起!不过……。”鲁元说道: “千万别让宫里的皇帝瞧见你的姿色……。”他望着眼前的容若有些失神,伸手抚到她手背上:“万一你被召进宫,我可救不回你!”
那一霎那,容若仿佛从他目中看到什么,她从玩笑中回过神,忙站起身道,垂头不安的拨弄着手指道:“今日,还多谢你……。”
“容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或者以后身在何方,别忘了你我的约定。”鲁元亦站起身道:“我想带你去人间,去看繁华的长安城,还有那些名山大川……天下何其之大,这间屋子和伤是困不住你的……只要你愿意。”
那鹦鹉站在她肩上,扑腾着翅膀,容若忙安抚它:“欢喜,别闹……乖……。”
鲁元看出了容若的一丝不安,又道:“你没事就好,温书吧……。”他慢慢挪动脚步,走出容若的屋子,回过身看着容若桌案上那些书,心内莫名生出一丝悔意。
“万一你被召进宫,我可救不回你!”方才的一句玩笑话,言犹在耳。
当日他曾说,如果他是容若,一定想尽办法回宫去。也曾极力劝说容若参加秋试,希冀她能离开驿仙院,他哪里会想到,自己会有后悔说出那些话的一刻,不过他依然认为,只要她能振作,得偿所愿,他的这点小心思,不值一提。
鲁元走后,容若托着腮在桌案前坐了许久,那鹦鹉在她手边跳来跳去,玩弄她的笔,听她轻声问自己:“你说……他是认真的么?还是在可怜我?我现在这模样,自己见了都怕,还说要带我去游长安城?”
那鹦鹉扇着翅膀,一下飞到她肩上,歪着小脑袋挨着容若的脖子亲昵的蹭了两下,容若伸出指轻抚了抚它的脖子道:“你是不嫌弃我,定是真的,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