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老酒
一壶老酒
文/沧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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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壶老酒 让我回回头
回头啊望见 妈妈的泪在流
每一次我离家走
妈妈送我出家门口
每一回我离家走
一步三回头
喝一壶老酒 醉上我心头
浓郁的香味儿 再也就喝不够
每一次你千叮咛
妈妈你拉着儿的手
每一回你万嘱咐
儿在心中留
喝上这壶老酒啊 让我回回头
回头啊望见 妈妈你还招手
一年年都这样过
一道道皱纹爬上你的头
一辈辈就这样走
春夏冬和秋
喝上这壶老酒啊 让我回回头
回头啊望见 妈妈你还没走
一年年都这样过
一道道皱纹爬上你的头
一辈辈就这样走
春夏冬和秋
喝上这壶老酒啊 我壮志未酬
喝上这壶老酒忠孝两难求
喝上这壶老酒那是妈妈你酿的酒
千折百回不回首啊
我大步的往前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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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2012年底的事情,学校也快举行年终前的期末考试了,由于我当时担任着学校里的语文、政治和化学课程,又兼任分管德育校长一职,所以教育教学工作日益繁忙。
当天中午第三节,正在九年级(2)班上思想政治课。讲授任务己经结束了,学生们开始了做基础训练册,我则走下堂来,来回的巡回转游着辅导。突然,教室的后门被推开了,秦新华校长拿着我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急匆匆的样子,她气喘喘虚虚的说:“司老师,你赶快回个电话吧。刚才在办公室里,你的手机想了好几次,我估计家里有急事,便开键问了一下,听声音里说是你父亲病了,在镇卫生院里,让你放学后过去。你现在先给老人回个电话,问问吧。要不?你布置一下,提前请假先去看看,我给你看着班。”
这怎么可能呢?几天前还打电话来着哩,父亲他还明明在郑州厂子里看守着大门,怎么现在会在镇医院呢?母亲呢?回来了没有?出了什么事?……一系列的疑问都闪现在脑子里。
我接过了秦校长手中的我的手机。她进了教室。我到走廊上拔回了电话,是父亲接得,他的声音有点唦哑。他说,他三天前就回来了,母亲还郑州厂里。他是因为有病来家治疗的,在外面医疗费用太贵太多,老家的医院节省点。他己经让我弟弟接回来整三天了。本来不想麻烦我的,一是弟兄俩每人轮流着管一年的。二是来了这里三天,可是夜里老范毛病(发意怔)。弟弟一个人侍候不过来,三天四夜了,他也太累了,便想让我过来也好轮着替挨一下,兄弟情深,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哩。给你打电话,是相协商一下看能否一递一天轮流着侍候……
真是思想愚腐了啊,到了这种情况之下方才想起打电话?为什么不早说?马上过去!我嘴里埋怨着。
不是不想麻烦你嘛,再一,你学校里工作也紧张,都快该进行年关考试了……
好吧,都答应你了。现在,我得请假,先过去看看……
甭,不要这么着急的,下午来也不迟的,我先把手机挂了,医生护土来了……。说完,手机的通话断了,一片忙音。这说明父亲把手机关闭了。
你说,我能不着急吗?都回来两三天了,也不给我打个招呼?怎么了?……然而,接下来的时间和心情,也容不得我再想那么多了。于是,我就急忙向秦校长请了一个短假,推出了摩托车,准备向镇卫生院奔。路过食堂门口,张小粉大师傅听说了,急忙送出来4个包子,用塑料袋装了,搁在了摩托前面的车篮框里。
心急,车快,路就多,没出不到5分钟就到了镇卫生院。胡乱找了个地方,停好了摩托车,再一路小跑进了住院部。在路上,遇到了几位熟识的在此输液的同村人和两名当了护士的过去教过了的学生,自然而然的找到了父亲住的病房。
来到了门口,在门外定了一下慌乱的神儿,才慢慢的推开了病房的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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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二伯父在父亲的病号床旁边的登子上坐着。父亲却静静的躺在病号床上,估计他是睡着了吧。鼻子下连着呼吸用的氧气管,手臂上帮扎着输液的针头和塑料管管。瓶中的药液缓缓地通过输管针头再流入父亲体内。也许是药物的催眠作用吧,父亲一边输着液一边睡了过去。
二伯父见我要进来走近了,才向我挥了挥手,我能懂他的意思,这是在示意让我到病房外面去,他要与我说会儿话的。我只好又慢慢地退了出去。二伯父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我的父亲,他的小弟。父亲仍在睡意中,二伯便从坐着的凳子上起了身,脚步轻轻的走了出来。
在一楼的走廊内,二伯父向我简单介绍了父亲这次为什么要来家住院治疗的前后情况。
原来,父亲前几天感冒了,吃了三天的药片,不见的好转。便又拖廷了几天,呼吸道也感染,支气管炎和气管炎也上来了,末了引发了肺炎,好家伙,这一下一起都上来了,哮喘、咳嗽、呕吐、胸闷,一同并发。又赶上12月的天气,阴冷阴冷的。寒冬季节,西北风又突袭,猛的一冷,天降了低温,再加上身体稍微有点胖的父亲在夜里卧躺不宁,呼吸更加困难,为此在夜里常常躺不下来或被胸闷敝几分钟呼吸上不来气,逐渐引发了有几次长时间的呼叫不醒的情况。而父亲依旧总是大大列列的拖着不住院治疗。母亲纠心的很,实在放心不下了,担心在哪一天晚上父亲遭遇了意外,突然地离开。在无可奈何之下才给弟弟打了电话,把他接回来。弟弟到郑州后,劝他和母亲甭再干了,安心来家享受幸福晚年。可是,父亲脾气犟着哩,非要在郑州再干十年八年。弟弟让他在郑州住院,他也不住,说怕太化钱。只想包点药片捏个着一边吃就会好了。这不是在急人吗?后来在多人的劝说下,他才算勉强答应来家治疗。就是这样,才住进了詹店镇卫生院。白天安静无事,可连续三天晚上在深夜里病灶发做,医生、护士和弟弟竭尽全力,也都有点控制不住场面。为此,在协商之后,决定给我打了这手机的。
我说:“二伯啊,他们也许是想得太多了。纵然弟兄们是轮流每隔一年瞻养爹娘的,但这是大病啊,还考虑这些干什么?早就该给我打电话了,那样,也许就不会出现这连续三个晚上的发病了……。”
“哪是,哪是,都说你心细,识的字多,办法灵活,认识人员也广,”二伯父说到:“不说了,咱们进去吧,估计你爹醒了,一般白天要安静随和的多……”。说完了话,我们俩相随着走入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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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进入病房的时候,我看见父亲他己经醒了。他倾靠在床头,半身向外侧卧,一只胳膊握着手展放在盖在身体上的花棉被上面,另一手和胳膊平放在床沿,因为在这只手的手腕部扎有流质输液针。黄色、红色、白色,三种不同的药液分别从天花板上倒吊悬挂的铁架上倒立着的塑料输液瓶里流滴出来,通过三个输液管相交汇聚于流质输液器,再流出,输住入父亲的血管……
父亲在醒来之后,也许听到了说话声,始终一直盯着房门口,因为二伯父同时也不在他身边了,房门还是虚掩着呢。
见我们进来了,父亲也是干咳了几声,开口说,他的声音是唦哑着的,“醒过来时,虽然没看见你,但也判断出一个八九不离十,知道你早来了。输着液体哩,中午不知不觉的睡了一觉,昨晚一整夜也没合眼睡的,你请假了吧?”他问我。
“嗯。请过了”我应了一声。
“学校的工作都布置好了?”
“是的,都布置好了,还有秦校校长哩。”
“哦。这就好。本来不想通知你的,上一次做手术,从胳膊骨中取出钢钉,让你帮了一个月的忙,这次轮也该轮到你弟弟了。可是,他来了三整天四个夜,他都有点顶不住了。你知道,他天生怕事,胆子又小,这都是你知道的。亲弟兄之间不要有什么隔骸,你可不要计较那么多,打断胳膊还连着筋哩,藕断丝相连……”
“不会的,我懂。”
“那就好。也没啥事了。你二伯他听说我住院了,也匆匆来了。你下午就去安心上课吧,晚上你再过来,就行了。今个晚上你来,也就不让你兄弟来守夜了,他坚持三夜黑儿了,早该歇歇了。”
“没事的。现在还是午体时间,剩下的时间还多着哩。我一会儿就走。我兄弟下午来时,你就告诉他吧。”
“嗯。”
这时,我走进父亲,来到床前,来到他身边,他躺我站,俯看着他,曾经强壮的他也真的老多了。到了这个年纪,本来他也是该待在家里享享幸福了,可他这一去郑州给熟人看大门、清扫庭院、冲拖地面,这一幌就又是十年。岁月催人老啊,片片的老年斑爬满了他的手臂和脸宠。
“你走吧,去学校里忙着吧,让我与你二伯单独说说话儿。”父亲说。
“嗯。这就走。”我答应着,慢慢地离开他又退出了房间,到门口时,回首张望躺在病号床上的父亲。他向我摆了摆那只另外的手。我合带上了门。
走出住院部,把摩托竞直推出了医院,在门口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也不会耽误任何的,便缓缓的走回吧。
就这样,我回到了学校,在进大门的时候,下午的预备铃刚好响起来。
接下来呢?就是上课,下课了。再上课,再下课。又上课,又又下课。两节正课,加上临时调了一节夜自习,挪了一节晚自习到下午的课外活动,足足的课啊。在学校上了四堂课。放学后,吃饭;吃了饭,请了假,要马上赶到镇卫生院里,去陪伴父亲。
晚上到时,在卫生院门口遇到了弟弟和二伯父,他们俩一同回去。简单的交待了一番,他们就回去了。
进入病房,竞然父亲不见了。他会去哪儿?到护士站问了问,护士们说,你家这位老爷子刚在还在大庭口那边送别人离开哩。
等我再回到病房里时,他竞然又神奇的出现了。我问他去哪儿了,他说在门口遇到了他舅家的孙子,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一会儿,聊了一会儿。
“唉,你真是的,住院了还得找个人陪你聊聊天。”我嗔怪了他一句。
“喁,这也是一二十年没见过面了,叙叙旧话也犯那门子法律?”
……
临床是个常年病号,他早上来下午傍晚离开回家,晚上又不住,我和父亲就方便自由多了。
就这样吧,父亲此次住院了将近30余天,从12月8日一直到12月30日,22个日日夜夜,我陪了一半,大约11天吧,这也是在他人生最后的一年里,我们父子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
夜晚,我让父亲侧卧休息,把他枕头垫高,把床也摇起来10公分。他躺在床上,我找了个凳子坐在床前,床沿摊放着一个笔记本和水笔,我时刻观察和记录着父亲的一切举动,只要他稍微有一点出气不通畅或发出异动,我就赶紧推他移动他的身子……除了刚到叼第一、第三夜里各发了1次病灶以外,再无任何复发。
病发时,他时而从熟睡中突然坐起或下床站立,时而抓衣就跑,时而满脸铁青惊恐,时而一边挥舞着双手,时而一边努力扑打着、跳跃着、癫狂着、呼号着:
孩儿他妈,火,火,火,……水来啦,快带领着孩子们跑啊,快跑啊!……像是在奔跑着与人打斗,像是在指挥人逃荒,像是在拉着车狂奔……挥舞着双臂双手……一巴掌……两巴掌……我则从身后抱着他的后腰,阻止着他,或把他的双臂摁在床床上……那巴掌呢?抽打在我的脸颊上,我的躯体上……是硬硬生生的疼啊!可是,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自己的挚亲,你又能够怎样了呢?
打几下,就打几下吧,面对着还处在病魔折磨下的父亲,我还能说出些什么理由吗?尚在无限病痛中的父亲还念仓不忘记照顾着我们,作为他的儿女,你又能如何呢?愧疚人生一辈子吧!
在这段时间里,白天和夜晚,父亲与我说聊了很多的话:13岁的那一样与几个拜把子去盐店庄赶集,掉在寨沟里差一点出不来,是饿的。要不是一个老婆婆丢给他们仨人一个馒头,恐怕尸体早被野狗吞噬了;17岁时,去黄河滩放牛羊,为了救一头牤牛,几乎陷进泥泽里,要不是老虎他爹仍过去一根草绳,他早就让黄河水冲跑了;22岁时,穿上了绿军装,奶奶和母亲拉着衣服,舍不得让他上汽车走;55岁的那一年,为了打捞一只掉进机井眼里的一只绵羊,他不上兄弟下去,他自已争强着腰系着桶箍绳头向下滑进深深的机井洞。羊是拉上来,正当年的父亲却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还讲了他和母亲劳动的往事。这一二十天即慢长也短暂啊。
30日下午吧,一个小护士向他说,老爷子,明天就过元旦了,是小年,老爷子你不回家看看?
父亲一听到这句话,顿时就像炸了毛儿一样,与医生护士吵嚷开了,死活闹着要出院,他说他无论如何不能再住在医院里了,从12月到1月,再住下去了,就是一年了。
医生、护士和我们,无论谁也犟不过他的。于是,在2013年的1元1日的中午,他坐上了车,逼迫着五哥把他送返回了郑州。那天,也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会在早饭后开始下起了小雪。父亲从病房里出来坐上车回郑州的时候,大雪扬杨洒洒,飞如柳絮,酷似鹅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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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农历四月十五日,父亲从郑州返家,来取带玉米参。我从学校请假回家,与他相聚。猪耳、红烧、莲藕、鸡蛋,四样菜肴,外加一瓶“老村长”。吃了喝,喝了吃,吃吃喝喝;说了谈,谈了说,说说谈谈,谈谈说说;聊了叙,叙了聊,叙叙聊聊,聊聊叙叙。从中午10点一直坐到下午3点,然后我骑摩托将他送到位于邙山脚下的6路公交汽车站候车点儿。他登车赴郑,我回身回来。在扭身回往的一瞬间,他从车窗外向我挥手……岂料这竞然是最后的一别?
与父亲的最短暂的一次相聚,这会是我与他最后的一次人生见面,而且相触相欢只有半天啊。
临离开家时,父亲在院中的小菜畦旁留了影儿,说,这恐怕是他最后的一次照像了吧……当时,我们还笑他说什么败幸的话,以后的幸福的日子还长着哩。
他说,要是这样的话,那感情太好了。等着孙女考上了郑州大学,星期天到厂子里玩,俺们爷孙俩可以好好的唠嗑哩……
这也许就是天命吧,父亲的话竞然一一应验了。2013年7月5日夜里10点25分,我突然接到母亲的急电,说父亲突然在洗脚后休息时病危……
那天,天降爆雨如注,又似天露倾盆,我们驱车1个多小时竞然没能走出黄河滩浮桥路那4公里的柏油路,大水坑一个挨着一个大水坑,无奈何折返,等绕道107-黄河桥-花园口,在赶到父亲的身边时,已是翌日五更。
父亲他老人家仍就安祥慈善的躺在卧塌上,满面笑容……
返回时,经过黄河大桥,至黄河、桥中心时,父亲的眼角竞然有了泪花,喉头也孺动了几下……
旭日东升,百鸟和鸣。
父亲的坐车驰入了村庄,拐进了街巷胡洞,缓缓地停在了我的宅门前。
停滞悼唁了三天,7日下午四时三十分,入土为安。
父亲就这样离开了他的所有亲人们,独自去西方旅行了。
父亲是13岁丧父的,他与奶奶相依为命。贫家少年早持家,于是父亲更是人勤厚道善良。17岁进入村大队任电工和广播站文化宣传员。进过百家门,服务数千人。后来又担任生产小队长、副大队长、大队长、村里协调委员、副村长,59岁的那一年,老当益壮,自愿审请还加入党。勤劳俭扑,耿直爽真,能者多劳,苦尽一生,这是父亲给我最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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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已离开我们远去了,只到现在我还觉得他还活着。
真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我爱我的父亲!更多的还是敬仰,一种言而不出,发自内心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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