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乡的甜粽子
文／图 一江
【文字家园】
坦率说，连我自己都数不清，这是这个月第几次翘班了。
老板的脸，依旧是那一副霜打的样，对谁都板着；同事的脸，依旧是那一副苦逼的样，不和我聊天；客户的脸，依旧是那一副仇人的样，欠着他们似的！
而我的脸，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依旧是那一幅枯黄样，缺了营养滋润，多了苦大仇深！
明亮的整洁的业务大厅里，我的桌上散乱地堆放着各种凭证资料和报表。我面无表情地坐在这一堆A4纸中间，十个手指头机械地敲打着键盘，嘴巴对着麦，用重复过无数遍的标准话术和不同的客户进行着同样的交流。我的面前有电脑屏，头顶有摄像头，四周围有钢化玻璃和防盗门。我感觉，我就是关在动物园里被迫表演节目的被人看的猴！
我整天坐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板是一副凶脸孔，客户也没有好声气，规矩制度一大堆，教人活泼不得；哪怕遇上美女顾客到店，我也不可以冲她挤眉弄眼地笑，所以非常不开心！
只有跑出去，跑到山上去，跑到田野里，跑到小河边，跑到大自然中去，我才可以放开嗓子，对着青的山绿的水，对着蓝的天白的云，对着拥抱着我的新鲜的空气，大声呼喊：我——来——啦——！
跑到村子里，是可以烧些土豆玉米麦子穗来吃的，可以和小羊打架，可以和毛驴比嚎叫，可以追着鸡子鸭子鹅们满村疯跑，可以到小河里摸鱼捉虾捞蛤蟆……
只有这时候，我才是开心愉快的，也只有这时候，我才是无忧无虑的，所以尽管过去了许多许多年，我依然还在无限怀念着！
我那时的农村的生活，不单只是疯跑，也有安静的时候，比如支起笸箩扣麻雀、比如托着下巴数星星，比如什么也不干坐着瞎想……
既然今天都已经翘班了，既然心里面又想起农村了，既然好多年都不回老家了，不如，现在就回老家看一看先！
正好又到端午节了，正好又可以吃到粽子了，正好又可以亲手包几个粽子了，正好我特爱我家乡的甜粽子！
我爱吃甜食，和许多小孩一样，只要是有甜味的东西，我一概不拒。我的包粽子的手艺，也是在那个时候就学会的。
每到端午节，每家每户都要包粽子。每家每户包粽子的程序，大同小异：提前把软米泡发好，把枣子蒸好，粽叶和马莲草也要提前煮好，剩下的就是包，然后是煮，然后是吃。
取三两片棕叶从根部卷成尖筒状，拿一颗大枣打底，填上米，中间搁上几个枣，再用米填满，将粽叶折回来层层包裹严实，用马莲绳捆上几圈，扎好后打个结，一只粽子就包好了。
看着大人们都在包，我也手痒了，早就跃跃欲试了，心想这有何难，看也看会了！
在得到大人允许后，我就迫不及待地上手了。等到上手以后，结果可想而知！
我的两只手抓也不是攥也不是，撒开更完蛋，往常灵巧的十个指头，一瞬间都不听使唤了，我恨不能从别人身上再借过来三五只手，来降服这不听话的小粽子。
我的手臂上、衣襟上，满是颗颗粒粒，汤汤水水，我的脑壳上、后脊背，也早已是汤汤水水，星星点点，连脸上也沾上了不少米星子……
我越是着急，粽叶子越是不听话，上边好不容易卷好了，下边却是个大洞；好不容易堵上洞填满了米，下面又忘了搁枣了；笨手笨脚终于把它捆起来要去打个结，结果手里一松，粽子又全散开了！
我从刚开始只能包成松散破肚没煮就露馅、一煮就化汤的青铜，进级到终于可以包出一只只浑圆紧致、结实修长的漂亮粽子的王者，用了好几个端午节。
只有在包粽子的时候，我才肯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而不是四处乱跑，并且只有在煮粽子的时候，我才肯安安静静地坐灶台前，认认真真地、一下一下地拉着风箱，等待着一锅的粽子，在旺火沸水的煎熬中，完成由生到熟的蜕变。
粽子包好之后便是上锅用旺火煮，一阵一阵的粽香枣香和米香，混合了柴火的味道，随着蒸气在屋里院外升腾飘荡。这时候，我的不听话的口水，早已在唇齿间汩汩流淌……
煮好的粽子要用凉水泡着。跑累了跑饿了的我，进门来顾不上干别的，迫不及待地捞出一只粽子，贪婪地剥开来，粽叶上拉着长长的透明的丝，我的嘴巴里，淌着一样透明的清甜的丝！
俏生生的粽子，慢慢脱掉了深绿色的草裙，露出晶莹剔透的迷人模样，米粒饱满，娇艳欲滴，枣儿鼓涨，吹弹可破，一只端午粽，香气四溢，秀色可餐！
看着躺在白瓷碟子中的这只玲珑角粽，我早就等不及了，均匀地洒上一大勺白糖，夹起来狠狠地咬上一口，醮着红糖玫瑰熬成的汁，再咬上一口，再咬上一口……
混合了粽叶的清香，软米的劲道，大枣的甜糯，清甜喷香的端午粽，吃起来凉爽弹牙，但偶尔会被枣核硌一下，于是吐了那枣核，再咬一口，再咬一口……
肚子里咕噜咕噜一阵响，喉咙里也咕噜咕噜一阵响，一只凉粽吃下去，解渴，解饿，解恨，又解馋！
啊～！我家乡的甜粽子……
只可惜，自打我收拾好行李背起了书包，去到遥远的地方读了书，后来又辗转几个城市上了班，成了家，就再也没有尝到过像那时候一样的端午粽！
那是多么诱人的、香甜的，让我难以忘却的端午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