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的妙用
如果运用得当,一封平常的信也能大有可为。
信的作用有时是非凡的,如果写信人身份特殊,这封信将对收信人,乃至有关的一群人、一个地区,甚而至于一个国家产生深远影响。但这就是一封平常的信。
1947年初,第五十四军第八师师长刘廉一调任出使美国的军事代表团的参谋长,遗下师长空缺。五十四军是陈诚土木系的骨干部队之一,军长阙汉骞认为有陈总长的信任,自己如何安排都不成问题,于是向国防部打了个招呼,就由五十四军军部径直发文,宣布调升第八师副师长周文韬为第八师师长。没过几天,令阙军长头大的事情来了。国防部批示下达,第八师师长由傅某接任,至于周师长国防部先以师长身份记载备案,有空缺的时候优先升任。阙军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老板跟自己唱了这一出戏,就在陈总长前撒起小性子来,说是“作战其间以陌生人来师任师长不相宜”,电请总长收回成命。这话一半是实情,五十四军正肩负重大使命进攻胶东解放区,军事主官任命兹事体大,另一半就是阙军长的嗔怪了,难道把握全国“剿匪”大局的陈总长会不知道阙军长说的情况吗?再说除了阙军长,一般的人谁敢对国防部的命令说三道四,甚至公然违抗。陈总长回话了,语言言简意赅,此事系委员长手谕,遵照执行。阙军长目瞪口呆,一时间手足失措。
但他并不甘心,于是找刘廉一商量。阙军长这样不耻下问,是因为他知道刘是个心思活泛的人,主意多,更重要的是刘有强大背景,他此次参加访美军事代表团,就是找他的老长官何应钦活动来的。如果我们还知道,不久前阙军长在胶县以无所作为、乱拉警报的理由把刘师长骂得痛哭流涕,就会明白阙军长此次礼贤下士,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未料刘廉一竟然对阙军长的问题大感兴趣,并自告奋勇地提出,此事不急,他可以一信解千愁。为什么刘会这么积极,这事看上去可能与五十四军所有人有关,可就是与他没有什么瓜葛啊。原五十四军第八师第二十四团团长施有仁在《第五十四军在山东作战的回忆》中是这么说的:一是为了“交代方便”,二是为了“引用的私人不遭排挤起见”。两个理由,后一个意思一目了然,前一个则意味深长。
这封为各方看重的信件很快出炉。信的内容主要包括这两个方面,一是说明胶东前线至为危险。这是百分百的真心话,刘师长来胶东未及半年,先在八里店遇袭,侥幸脱险;再在大河岔突遭攻击,无奈夜遁高密以求保险;后在毛屯被敌围攻,几欲只身远去。二是真情相告,第八师资格老,是胡长官的老部队,官兵难带,有自取其辱之险。这也是刘的肺腑之言,典型例子是刘师长被骂哭的那一次,就源于施有仁团长的告状,而且是刘师长在场的情况下告的状。字字关心,句句切意,事事俱实,越是明眼人越能看出这封信的分量,不由得傅师长不慎重。傅师长有没有回信不清楚,但没有到任却是人人都看到了。
这是一个最佳的结局,阙军长保住了面子,稳住了五十四军的团结;周文韬副师长如愿以偿,得到了向往多时的师长宝座;刘廉一可以放下心来进行交代;就是傅师长,也一点没亏,他避免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前程。陈总长也应该是高兴的,他的基干队伍得到了进一步巩固。需要特别申明的是,事件中谋略的来源不是阙军长,也不是刘廉一,而是陈总长,他向阙军长指出,委员长手谕,必须遵照执行,除非傅某自愿不干。要是没有这一根本性的提示,所有的妙信就无从谈起了。
但整件事情有一点不足,就是至今只有施团长一人的回忆,这让事情有了另一种可能性,即傅某出于某种原因已确定不能赴任,此时他正好收到胶东来信,于是顺势答应了信中要求,从而成就了这封妙信的名声。由于事情的复杂性,以及施有仁团长信息来源的有限性,这个分析也还是有几分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