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亲情的一片地明月共光辉拾梦园

眼角的泪

2017-11-04  本文已影响1341人  呆萌的老张看世界687
图/网络      文/呆萌的老张看世界687

1

初冬的一天下午,外面阳光灿烂,屋子里依旧清冷。从银行领回退休金,放进柜子里,文香兰开始收拾小孙女贝贝散乱的玩具。然后,打扫卫生。当她用清洁剂小心翼翼地擦拭地面上难以清除的污垢时,不由得感慨万分,“什么东西能抹去我心里的阴影,让我扬眉吐气呢?”

她和儿媳妇午饭后的对话又在耳边回响:

“妈,您不是要去银行吗?怎么现在又洗头发又洗澡?”

“我好几天没洗了。灰头土脸的,怎么上街见人?”

“那街道上车来车往,尘土飞扬,您骑着自行车转一圈回来就又脏了。不如先去银行,回来再洗。”

听儿媳妇这么一说,文香兰默不作声。她一贯如此。每当和儿媳妇意见不一致时,她就保持沉默。

昨天晚上也是这样。贝贝在妈妈房间玩耍,快九点的时候,文香兰在客厅嚷嚷道,“贝贝,快出来,跟奶奶睡觉去。明早还要上学呢。”

喊了几遍,贝贝仍然没有出来的意思。这时,儿媳妇边滑动手机边说道,“她不过去就算了,非得跟您睡?将来我的闺女长大了和我不亲近?”

闻听此言,文香兰顿时感觉心里扎进了一根刺,隐隐作痛。

“天啊,我搂孩子睡觉四年了,夜夜给她讲故事,给她倒开水,哄她睡觉,给她盖被子,抱她去卫生间。无论凛冽的寒冬,还是炎热的酷暑,一千多个夜晚,我没睡过安稳觉,难道就是为了让孩子长大不和你亲近?”

当然,这是她的心理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此时此刻,一旦将生活中类似这样的片段串联起来,比如:儿媳妇说她不会给孩子讲普通话,不会给孩子换着花样做饭。给孩子扎的小辫子不好看,给孩子穿的衣服不搭配,做的饭菜不可口等等等等,她便能感觉出,心里的那根刺,依然存在。

这儿媳妇到底怎么了?难道对我有嫌弃?

那天晚上,我刚用热水洗完脚,她就嚷嚷道,“妈,水别倒掉,让我也洗洗。”

那天,我的一碗卤面吃不完,准备放下,她马上就说,“倒我碗里吧。”

瞧瞧,这多像母女俩啊!

唉!这婆媳关系就像雾里看花,水中捉月。时远时近,时亲时疏,让人捉摸不透。有些琐事,说出来矫情,不说就憋屈。

想想六年前,儿子没结婚的时候,一家三口的小日子是何等的幸福快乐。丈夫老刘相貌堂堂,在单位是中流砥柱,在家里是顶天立地。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给儿子买的婚房是四室二厅。对儿媳妇疼爱有加,视如己出。小孙女贝贝出生后,文香兰刚好退休。于是,夫妻俩就搬过来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顺便照顾小孙女。一段时间后,感觉那套房子闲着,也不可能再回去住,就卖掉了,给儿子买了一辆小轿车。

可谁知道啊,一家五口生活在一起,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天伦之乐,这个人人向往而又求之不得的东西,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惹人寻味。生活,有时候比编剧更喜欢使用推翻修改删除的手段,在本该梦想成真的时候,给你来个措手不及。

“再买一套房吧,那怕小一点儿。”她不止一次的这样对老刘说。

“买是肯定要买的。可现在由于大量拆迁户的涌入,房源紧张。再等等吧。”

“太压抑了,不能再等。我今天就回老家去。”

文香兰拿着清洁剂,直奔厨房,她要做好最后一顿晚饭。半个小时之后,她给儿子儿媳写了一张纸条。

“刘一峰、巧芝:

贝贝已经五岁,也懂事了。我现在回老家住一段时间。你爸还未退休,暂时随你们吃住。饭菜在锅里,我吃过了,已坐公交车回老家。勿念!”

她把纸条放在茶几上,拎着一个手提袋,环视了一下屋子里整洁有序的各种设施,默默告别。当目光停留在电视上方两个大大的红双喜时,她的心猛地揪紧,颤抖着,隐隐作痛。

当年,在老家,妯娌俩,大嫂生了闺女,自己生的是儿子。公婆欢喜、哥嫂羡慕的眼神,历历在目。如今,大哥大嫂随闺女住进了县城,安享晚年。自己却要离开县城回乡下,享受孤独。

别了,我住了五年的儿子家!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拎着手提袋下楼。

“香兰,天都快黑了,你这是要上哪去?”邻居王嫂刚倒完垃圾,对香兰说道。

“我想回乡下住一段时间。”

“你不在,那孙女咋办?”

“有她妈妈呢。”

“也是。孩子大了,跟着爷爷奶奶就不听话,跟着爸妈就不敢撒娇。”

2

黄昏,是夕阳拉下夜幕的一刻。不知为何,似乎总会给人一种落寞的感觉。文香兰就感觉自己像是斗败的公鸡,那王嫂的话里似乎有刺鼻的味道。来到小区门口,那个爱说话的门卫老宋,灰白的头发像个破毡帽贴在头上,眯缝着眼,叼着烟,大老远就嚷嚷道,“天黑了,人家都往家走,你咋朝街去?”

“我就是回家呢,回我自己的家!”

“咋不叫儿子送你呢?”

“他忙,我出门就坐公交车,也很方便。”

“那公交车就是没有小轿车坐着舒服。老了就得指望儿子。我那儿子,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敢不开车送我,车我不给他砸了。”

文香兰正想冲他发火,门卫老张哈哈大笑老宋,“别吹牛了。你儿子要是能指望住,你还出来看大门?”

“看大门咋了?我一不偷二不抢,自食其力。一个人吃饱一家人不饥。”

听了他们的调侃,文香兰意识到,老宋也是落寞之人,他只不过是在自取其乐罢了。看来,谁的眼角有泪谁知道,如果可以哭,谁愿意不出声的忍住?于是,她也不再说什么,直奔公交车站台而去。

街道上,人来车往,匆匆忙忙。

晚上六点多,暮色起初,冷风从车窗缝隙而入,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黑暮从四周逼来,像一堵看不见的墙。这时,路灯瞬间的明亮把慢慢沉幕的夜色互相比拟起来,朦胧的夜色显得更加诡秘。

别了,心驰神往的城市生活!

别了,热闹非凡的广场舞!

公交车一路颠簸,像一个颤巍巍的老人,艰难地行驶在城乡多年失修的柏油路上。

“人们心里会不会都有一个永远过不去的坎儿?

这个时候到家,应该不会碰见村子里的老邻居吧?

香兰啊香兰,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别人在背后是怎么说你的。”

孤独,是漆黑的夜晚,紧紧握着被角小声啜泣的自己,这一夜注定无眠。挺住,当一切都成了习惯,就没有所谓的寂寞孤单了。

3

冬天里的阳光总是那么暖和,不过,外面的北风还是呼呼的那个吹。午饭后,文香兰坐在屋门口的阳光下看儿子儿媳发过来的微信。

“妈,您在老家住了几天了,散散心是可以的,不过,也该回来了。那天我们遇见您的舞友,她说咋不见你妈来跳广场舞呢?”

“妈,老家缺这少那的,您赶紧回来吧。”

…………

这时,大门“吱”的一声开了。

“弟妹呀,你啥时候回来了?咋不到我那院玩呢?”大嫂进来就嚷嚷道。

“大嫂,你不是在县城闺女那里住吗?怎么也在家?”文香兰看见大嫂过来,真有点吃惊。大嫂挨着她坐下。

“唉,别提了。金家银家,舍不了穷家。父母的家永远是儿女的家,儿女的家可不是父母的家啊。我们再在那里住下去,闺女女婿非离婚不可。”

“哎呀,咋能那么说呢?”

“你不知道啊。在闺女家,我偶尔和他们两口子聊天,我说对门那对年轻人,朋友可真多。经常人来人往,吃吃喝喝。挺热闹的。结果他俩都异口同声地说,他们没和老人住一块,朋友当然都来家里,有老人的话,玩着不方便。所以,大家都是进饭店聚会。

你听听,你听听这话,当时我真想钻进地缝里,无地自容啊。再说了,女婿也看不惯我带孩子的方式,有时候还帮倒忙,惹得他们俩吵架。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气之下,就回来了。自从回来后,女婿女儿经常回来看我,又是买水果又是买衣服,居然比以前更亲近了。

唉,和隔辈人相处,就像两只刺猬。挨的太近,就扎哇,保持距离就亲近。”

“大嫂啊,你咋像个教授似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真经典。”

大嫂走后,文香兰凝神深思。看来,跟着闺女女婿生活照样生闲气。如今的年轻人,思想超前,而老年人又看不惯或者接受不了,还不肯撒手。人啊,生儿育女是任务,抚养孩子是义务,依靠子女是错误。这是亘古不变的人生真谛。

此时,文香兰更加觉得自己回来住是对的。她立刻给老刘发微信,“老刘啊,你干脆也回来住吧。无非是上班早走一会儿,下班晚回来一会儿。这样,总是个人有个人的空间,互不干涉内政。”

她刚发出去,手机提示音显示有接受信息。点开一看,是儿子发的。

“妈,回来吧。我俩给您一个惊喜。”

“我不要惊喜,我和你们保持距离,不越界,不生闲气就好。”

”妈,眼角没流泪,并不代表心里没眼泪啊。您的眼角流着儿的泪,我独自在深夜里装睡。时时刻刻惦记着您。您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您的寂寞我的心是痛在一起的。前天,咱们家属院有人卖房,我们昨天把车卖了,买了下来。若不嫌弃,请您搬回来住。咱们离的很近,相互有个照应。等贝贝长大结婚了,我们也会离开她,回到您身边……”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像一朵朵洁白美丽的百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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