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州往事（一）

今天是我的五十岁生日。本不想摆酒设宴，一个月前，老婆说：“五十知天命，天命你知与不知，我不知。但我知，我的命令，你若不知，你要是不让我办，不让我把这些年放出去的份子钱收回来，老娘今天就要了你的命！你知与不知？”我这个人说话一向言简意赅：“知！”

老婆把她的微信、支付宝收款码打印出来，电子请柬上首页就标注好：份子钱支持扫码，不用跑银行取钱。她还特意打开手机的收款语音，连上蓝牙，音量调到最大：支付宝到账，1500元；微信收款，2000元。我老婆虽然没正儿八经学过心理学，但二十年的婚姻生活，培养了她极其丰富的实战经验。她这是利用了人的攀比和虚荣心，一晚上，我就没听到低于1000元的红包，我老婆笑的嘴巴能吞下一头猪。我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别人敬我一杯，我再敬别人一杯。最近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对面的人叫我一声老哥，一饮而尽，我却想不起来他是谁，只能叫一句老弟，也一饮而尽。酒过三巡，却越喝越清醒。看着膀大腰圆的老婆，展示她毕生的社交功力，我却徒生一种悲凉。我默默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发稀肚鼓的自己，记忆和酒力一起涌上心头。哇的一下，一晚上的酒都吐了出来，过去几十年的记忆也像倒带般，往回倒了好几十年。再睁开眼，已经是1998年，我才18岁。

18岁的时候，对于一些道理，我坚信不疑。不像现在，只对金钱和我老婆坚信不疑。这些让我坚信不疑的道理当中，就包括：审美导致独特，哲学导致深刻，本能导致恶俗，情感导致恋家。这四个句子看起来很玄乎，但我举个例子你就不觉得玄乎了：

我常常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为了捕捉到漂亮的姑娘，然后用我的双眼去审视她们的美。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我好色，而是这让我觉得我很独特，审美的举动会造就一个独特的我。这就是，审美导致独特。

如果一个姑娘的长相，非常符合我对美的要求，我就会上前搭讪。需要说明的是，我不是为了搭讪而搭讪，而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一份美，却美的不够深刻。所以，我一定会跟她讲哲学，从柏拉图讲到亚里士多德，从亚里士多德讲到培根，从培根讲到斯宾诺莎，从斯宾诺莎讲到伏尔泰，从伏尔泰讲到叔本华，从叔本华讲到罗素。一般这样一套讲下来，她一定觉得我是个深刻的人。接着，我会很真诚的跟她说：“我一定要让你变得跟我一样深刻，只要你每天抽空来见我。”这就是，哲学导致深刻。

但我明白，每天都和一个极其符合我对美的要求的姑娘在一起，难免会激发我的本能。这不能怪我，这只能怪生物学定律。我也明白，这是恶俗的，会让姑娘不想再见到我。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我一般开始就对姑娘说：“你知道本能吗？”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叫低开高走。先把最糟糕的情况展示给对方。如果连这也能接受，接下来就没啥搞不定的事情了。每一次，姑娘会甩我一个大耳光子，恶狠狠的说一句：“恶俗！”从此，我便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常常幻想有一天，姑娘会邪邪地笑一下，说：“你这个人真恶俗，明天见。”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便天天见了。并且，偶尔做一些本能的，恶俗的事情。这就是，本能导致恶俗。

在我遇到小梅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幻想的次数够多，幻想是能成真的。在我问完：“你知道本能吗？”小梅在邪邪的笑的同时，眼里还放着绿光。当她说完：“你这个人真恶俗，明天见”，我有些发杵。说也奇怪，小梅的皮肤不算很白，胸也不算很大，屁股也不算很翘，但却是我见过的姑娘中，最最符合我对美的要求的。我和小梅在一起很长时间，而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每天都见到她，我常常思念她，常常留守在她家方圆500米范围内。这就是，情感导致念家，念的是别人的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