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远去的花儿

       初上讲台，从教的学校在乡下。除了镇中心一脉平地，左右都是层层叠叠的大山组成的天然屏障。那些农村学生便星星点点散落在大山的各个角落。在九十年代未，这里连村级公路都没修通，更不用说电脑和手机了。他们和外界接轨的除了电视、便是学校，当然这也得家庭条件较为富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农村的孩子扛着干粮腌菜，翻山越岭，徒步到校，开始一周的寄宿生活。由于大山的滋养，这些孩子就像田园里的玉米一样淳朴坚强。从些，我与这群孩子同悲同喜，一起成长。青春岁月因有了这些朴实懂事的孩子的陪伴而变得充实，并且时时激起美丽的浪花。至今，那清山绿水还在梦中萦绕；那花儿簇拥着的笑脸不时在眼前闪烁，最终化成一双双忧怨的眼神，让我满生愧疚！

       教书的第一个年头，我担任毕业班语文。由于自己从一个农家女考上大学，我深知读书对孩子份量，因为没有好的成绩，首先放弃读书的是孩子们的家长，在贫困面前，老师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是尽心尽责，提高孩子的成绩。

       每天，我总是走在铃声的前面，因为有早起的孩子来晨读，等他们走到教室时，看到敞开的大门，温暖的灯光，会感到前途更加光亮。下课了，孩子们陆陆续续去吃早饭，但有些孩子固执的等着我去检查学习任务。我便加快速度，让这些慢孩子也能去吃饭，但这批走了，先出去的一批又陆续进了教室。于是，面批作文、督促订正、检查听写……便占用我的“黄金早餐”时光，因为学校只一个早餐店，错过时间，便会错过一上午。有一天，有个叫玉的女生，将提着小笼包和豆浆的小手伸到我面前，那么固执，小脸涨得通红，双眼满含期待。这个从小失去母爱的孩子，独立而沉默的生活着，让人倍感怜惜。后来，陆续有不同的女生给我捎带早餐；后来，活泼莽撞的男生风一样的卷进教室，将早餐往讲台上一扔，便埋头学习去了。那一年，我一直享受着这种优惠待遇，虽然我也尽量多的付了早餐钱，但总觉得那一年的早餐最香甜可口。

       在那段岁月，伴随我的还有鲜花。春天来了，那漫山遍野的野花次第开放。孩子们到校将零花钱寄存到我这里时，总会捎带点什么，一路的野花野果、乃至奇异的石头都是我的礼物。那个山花灿烂的季节，我的屋里也香气四溢，朵朵花儿竞相开放。

      花开花谢，就是匆匆的毕业，他们都上了高中。我也开始下个轮回，并且离开了那个小镇。很意外，他们竟然打听到我的地址，一封封信中纷沓至来，诉说着高中生活的点滴，其中每次都收到玉的信。这个沉默的女孩总在信尾写着：“如果老师有是间，请给我回信”。这句话给了我一个开脱的理由，我总想找时间好好回信，给他们全班写信，写玉一封长长的信……后来，我遇到其中的一个同学，说玉，还有好几个女生都去找工了，反正去了远方，走时还挺想念我的……还叨念是不是地址弄错了，不然，怎么可能一直收不到回信呢？

       这些成长在闭塞环境的孩子，她们一直那样倔强的和命运抗争，希望用成绩改变处境，可是她们还是没有坚持到最后。如果当时有人稍微指引一下，他们也许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而当年的我，和她们有着一样的经历，一定可以站在前方，给她们指引一个明晰的方向。可我，只充当一个教书匠的角色，关注的只是学生的成绩，鼓舞、激励，也只是为他们考上高中而已！

        教育专家吴非说，老师应该是灯，老师亮一些，便会照学生走的远一些。我想，在那个贫困落后的小镇上，孩子们当时一定把我当作灯了。而我，只作了一盏定时的路灯，在他们天空短暂闪亮后就消失了，导致孩子们也过早地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成长。

        作为一名教育者，尤其是偏远山区，老师带给学生的，不仅仅是知识，而是要在孩子心中播种希望，给孩子设立一个路标，帮孩子绘下成长的路径，让孩子能在老师的影响下可持续性发展，最后都能成为最优秀的自己。而这些道理，我只能在执教多年后方才感悟。那些远去的花儿，成为心底一抹伤痛。成长不可逆转，这些经历只能提醒着我的责任:“，不仅仅是知识的传播者，更重要的是培育希望，关注学生的精神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