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灾多难多梦幻 第三十章
五十六、
我看看我爸,只觉他精神抖擞。
“昨晚睡得不错呀?”
我爸笑,“哎,你这一请假,我们都跟着舒服了,我也不用送了,妈妈也不用赶着做早饭了。”
“嗯,确实不错啊,怎么跟魏苓请的假。”
“我就把昨晚拍的你脖子的照片发给她了,她二话没说,让赶紧养好身子要紧。”
我点头,“好哇,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去。”
我拉下遮光板打开,对着镜中人端详,请假之轻和皮肤之重在镜中镜外缠斗:一时我想假都请了,就安心带着,反正不用出门,早晚能好。一时又想皮肤的毛病真叫人抓狂,变化万端难于根治。
我爸瞥我一眼,“今天又重了点儿,我看脸上也起来了哈。”
“妈的,真的难受。”我呲牙。
“怎么你心里头还因为皮肤的事感觉不舒服吗。”
“肯定不舒服啊,身上不舒服心里能舒服吗。”
“没有必要啊小子,魏苓也知道你情况不会催你去,你也不用想上学的事儿,就放心在家呆着,去看看大夫拿点药,玩一玩看看书啥的。现在这情况这么严重,只可能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呀,最坏的情况都见识了,还怕他好不了么!”
我沉吟,隧道里光暗交替映在我脸上。“你也不用怕见人,就是皮肤上有点问题,怕莫!想和你说话的人还能因为你皮肤不好就不说了吗,咱就是皮肤上有点小毛病,跟感冒发烧一样的,凭你这宠辱不惊的心态,还用为这个苦恼吗!”
我想着,眉心慢慢腾起一团黑气,眉头如云舒展,“嗯,反正这他妈就是最坏的情况了,不会有比这更坏了!”
小城郊区似野,成块的居民区困在荒野里打围。
“怎么这么远么,还没到。”
车拐进居民区晃悠晃悠停了下来,“我还有点不大认识道儿,得找个人问问。”
“看导航啊。”“不用,问一嘴很快。”
我爸按开车窗,“大爷,社区服务中心怎么走啊?”大爷住了笤帚,指着路头,“就这条道儿开到头上往左拐,再照着第一个口再拐一下。”
社区服务中心一座浅黄小楼,新亮整洁,敞着大门,我跟后面上到三楼,我爸敲门,“叫郎大大。”
“请进。”
白地砖红木桌,空荡的大屋落满阳光,问声好,我偷眼打量起这位郎大夫——素衣布鞋,蚕眉龙眼,乌发密梳。
我爸大略讲了讲我从小到大的情况,郎大夫听着一边打量我。
“来,你好小子,叫什么名字。”
“肖越,走边越。”
“皮肤上起的这些多久了。”
“两天吧,昨天早上一起来就基本全身都是,今天脸上也起来了。”
“孩子从小到大因为皮肤吃了不少苦吧。”
“确实挺不容易的,我们也痛苦啊,看了数不清的大夫,喝的中药都海了。”
“心里因为这个烦躁吗。”
“一痒经常就烦躁,主要痒起来坐立不安。也还好,都习惯了。”
“要考试了你紧张吗。”
“不紧张,总请假。”
“来把把脉。”
“平常看书多吗。”
“看了一些。”
“睡得怎么样。”
“还行,趴桌子上睡还挺香的,躺着皮肤贴热了就痒,基本睡不着。”
“有什么爱好。”
“看看电影,打打羽毛球啥的。”
“行,小子,我用一些我的法给你看看。”
郎大夫托着我左手放在把脉的小枕上,大指指甲在上面划三道,他盯了划痕片刻,把我手送回,起身走出桌子,拿椅子背朝窗放住,示意我面椅背坐,我面半墙长窗坐住,闭了眼,一片明亮,我爸撩起我背上衣服,一掌有力地拍在我背上,接着又是一掌,歇了少倾,大概是在看掌印,一掌在背上轻抚过,撩起的衣服落下去,我扭过头,郎大夫点点头,走回桌对面,我转身坐,看我爸,嘴角一抹困惑的笑。
“这孩子学习不错吧。”郎大夫目光掠过我看向我爸。
我爸笑,“怎么看出来的?”
郎大夫也笑,“这孩子一看心里就装着很多东西,很多事他清楚,但不说出来,他应该最懂这种话说三分的掌控。很多他处世的道理你们未必能搞明白。”
“我这么说你信不信。”
我爸目光掠过我看向郎大夫,会上得意,“真的假的郎大夫,你就跟他说这么两句,怎么感觉着好像比我还了解他一样。”
“这小子这个我能治,但不能保证给你治好。妈的我当年用土法子给人治病,有人跑去告我传播封建迷信。”郎大夫敲几下桌子,抱起茶杯喝一口,倚上椅背。
“我十几年前年在云南采药的时候,水土不服,浑身上下起疹子,然后那些山民就用一种黄花小草烧水给我喝,喝了半个月就全消下去了。就是千里光,后来我每五年去一趟他们那里,就去拿这个千里光。不过现在这个药我手上剩的不多了,给你治的话得等半个月,我让他们把千里光发过来,我炮制好了给你拿回去煮水,一些喝下去,一些抹在身上。但是我估计这小子等不了。”
郎大夫正正身子,又喝一口茶,看着我,“这个病,你表面看起来是坏事,实际上也是好事,因为你痛苦啊,烦躁啊,这些都磨你的性子,小孩子需要这种磨砺,你经历的这是别人没有的,所以你看他好像比同龄人成熟多了。小子你想,你连这个难都抗过去了,以后再有什么大风大浪还不是抬脚就跨过去了。所以说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然后才动心忍性,增其不能。”
“对吧小子。”我接住郎大夫目光,点点头。
我俩道了谢道了别,别了郎大夫出来。“感觉这个郎大夫怎么样?”
“江湖道人,像隐士,有点侠气。他应该有自己一套理论,和正统中医也不一样,大概是靠许多秘方古法治病。”
“对啊,毕竟没科学依据这东西,现在的人就迷信科学,但他的法子肯定也有一些道理在里面。”
“郎大夫最后那番话说的挺好的。”
一盘炒油菜,香喷喷绿油油,我吃的狼吞虎咽,我妈看着我。
“正好你先吃,爸爸下班我再给他做。看着好像没有昨天那么难受了,比昨天有精神了。”
“也难受啊,但是心里想通了。”
“对呀儿砸其实你这种体质挺好的,有点不好就表出来,好多人是不好的东西积在身体里,也没啥反应,最后攒多了就是一场大病。”
“今天那个大夫怎么样,是不是没什么水平?”
我放下筷子,比划两下,“先在手背上划几道,然后在后背拍两掌。”
我妈笑起来,“这不是江湖骗子吗!”
“不能这么说,民间中医吧,跟一般的不一样。我有个照片,你瞅瞅。他经常去全国各地采药,然后自己炮制,用民间土方子看病。”
我妈打量打量,“恩,有点相貌堂堂的感觉,不像一般的大夫。”
“挺有骨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