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生活录（19） 无以回报

“赶快进屋暖和暖和吧。”

李母今天穿着一件红色外套，戴着一个红色的帽子，是子卿刚上班那年给她买的。见人就说“这是子卿给我买的，疼值过了”，人家跟着夸她有福，她就更开心了。

“妈这样穿着像小红帽，显得特别可爱。”李沐笑着下车，拉着她娘的手，有点微热。

“小红帽是谁？”李母笑着问。

“妈的手怎么这么热？”李沐问站一旁的李父。

“感冒两天了，刚从诊所输水回来，她……”

“我好了。”李母接过话，“就是有点小感冒，这么大年纪谁还没有个头疼发热的？”

“好了手还这么热？大过年的得了感冒，吃啥都不香。”李沐帮母亲整理一下帽子。

“没事 ，我明天再去输液。”李母笑着，悄悄把手缩回口袋里。

“这是子卿给你的钱，这是我给你的钱。你想吃啥就买啥。”李沐从包里掏出两个红包，一起装进母亲的口袋。

“我有钱，谁的也不要。你常年给我买药，已经花了不少钱。”李母使劲攥着口袋，“子卿的我也不要，年轻人花钱的地方多。”

“这是子卿的心意，您一定要留着。她现在长大了能挣钱了。”李沐按着妈妈的手，不让她拿出来。

娘俩拉拉扯扯的，一个真心要给，一个真心不想要。

周江和岳父一边站一个笑着。

最后还是李父说一句话 ，“这样，子卿的留下来，你的我不要。”

老两口其实不缺钱，前几年卖地，政府每个月给青苗补偿费，养老费，还租出去三亩地。衣服都是李沐和几个表姐妹买的 。李母得了老年病，要常年吃药，药也是李沐买的。

她心疼李沐生活不易，花女儿的钱心里不得劲。自己年纪大，帮不了什么忙，就在院子门口种些农作物。豆子，花生 ，玉米，豌豆，绿豆。打下来，弄干净 ，让周江捎回去。

逢年过节亲戚家来的小辈们，一家都给分一点。要是谁去了 ，没啥给人家，就会心里不安。

“我也不能陪你去输液 ，子卿一个人弄不了小鱼。就这回去也得十二点。”李沐满怀愧疚走向前，抱着妈妈的肩膀，心里有点酸楚。这辈子母亲的恩情她是无论如何也还不完的。

“你不要担心我，你爸跟我一路去就行了 。出来这么长时间，小鱼该着急了。也不留你们吃饭，赶快回去吧。”李母催着他们。

“嗯，咱走吧，周江。”李沐本来想说说过年的事，看着时间来不及，只好等回家打电话再商量。

俩个人回到车里，隔着窗户跟老人挥手告别。快要拐弯的时候李沐又一次回头，看着母亲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一酸，他们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白发？什么时候变得弯腰驼背？什么时候开始老的？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看着他们一天天老去，心里特别愧疚。这么多年我没有陪她去洗过一次澡，很少给她洗衣服，更别说陪她逛街。羡慕那些离家近的人，得空了就能去看看老人，陪他们聊聊天，做做家务活，多好。”李沐靠在椅背上，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像是跟周江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想到过年的时候，别人家儿孙满堂热热闹闹。家里只有俩老人冷冷清清的，心里就不安。”

“李唐出门打工两年，都不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很难过。”

“要是小鱼好好的，肯定每年全家都要回来陪二老过年的。家里不至于显得那么冷清。”

“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二老啥都明白，他们不会怪你的。”周江扭头看着李沐有些伤感的脸，伸手握了她一下。

“哪天来我再做做二老的工作，看看能不能劝动接来咱家过？”

“算了吧，我娘晕车那么厉害。大过年的再吃不好饭 ，还不如不来。”

“提前给她买好晕车药。”

“晕车药也不管用。”

“李唐不是说自己能挣钱吗？让他在城里买房，把老人接过来住，离咱家近点。这样啥问题都解决了。”

“就他那样挣一个能花俩，大手大脚的人能存住钱？你信我可不信。别说让他买房，能别拖累老的就阿弥陀佛了。”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说不定有了孩子就知道省钱 ，会过日子呢！”

“但愿吧！三十多岁的人应该上道了。”李沐头往后仰着，找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昨天夜里起来四次，有点困，我得迷瞪一会。啥时候有钱？咱换个四室一厅的大房子，把爸爸妈妈都接来跟我们一起住就好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起来过？”

“你上半夜打呼噜吵得我睡不着，下半夜睡得跟猪一样，能知道啥呀？专心开车，别跟我说话了。我真的想睡会。”李沐收回自己的手。

“现在住的房子贷款要还到退休 ，哪有钱换房？要不回去买个彩票，看看能不能中大奖？”周江笑着开玩笑，为了方便小鱼出入，他们卖掉原来的五楼，换成现在的一楼，还是贷款。

自己只是一个拿着薪水的普通工人，现在的房价又贵的吓人，这辈子恐怕也没有能力再去换一套房子。小鱼每天还得吃药。

“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你一个人挣钱养活五个人，咱又培养出两个大学生，已经很厉害了。人得知足才能常乐。”

“反正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是跟不上你的脑子。”

“那就开快点车，小鱼在家别真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