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

“让我为你拨开阴霾。”

心头一动，却只能苦笑。

身旁的她笑容灿烂，矮矮的身子却总穿着宽大的上衣和宽大的裤子，让人哭笑不得。小熊背包随着她蹦蹦跳跳的步伐，一下一下轻快地拍打着屁股。而我低着头，脚步笨拙，手臂也局促地不自然地摆动着。还是不习惯出门呐。虽然近视很深了，我还是不习惯戴眼镜，眼前的世界像隔了层毛玻璃，连声音也离我很遥远，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全。

我陪她去等公交车。傍晚的天空由蓝色转为黛紫，晚霞渐渐散去，白色的路灯和黄色的车灯混杂着，车辆飞驰而过，刹车声和喇叭声充斥空气。我们都直视着前方，谁也没说话。我僵直地站着，眼神没有焦点，思绪又开始漫散。身旁的她轻轻地摇摆着，嘴里哼着走调的歌。有时候看着她，总有种拿她没办法的感觉。

想起两年前，一次聊天时，她忽然说，“我们做闺蜜吧，一辈子的那种。”我愣了愣，“好啊。”闺蜜这个词，让我莫名的心安。就好像意味着，我们对于彼此都是特殊的存在，就像有一根线，它连着你，然后明确地指向我。

虽然不同校，但没事时我们总会去找对方，一起去逛街。不过她来找我的次数更多。走在路上我总是局促不安，但每次和她一起就会放松一些。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吃完后她会跑去和老板娘——一个年轻的阿姨说，姐姐你真好看。然后我们不好意思地跑掉。逛饰品店时，她总要问店员有没有鱼的玩偶，因为我名字里有个“鱼”字。玩累了去她家里坐坐，她的奶奶会拉住我亲脸蛋，“哎呀，自家人有啥好害羞的。”和她在一起的一切好像都是充满阳光的。

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对她敞开心扉呢？我已经习惯了安安静静地听她在电话里或在身边叽叽喳喳地讲着学校里或生活里发生的琐事，讲她最近买的那个恐龙发圈多可爱，物理老师多搞笑，想喝哪里新开的奶茶店，最近长痘了长胖了……光是听着她快活的声音心情就愉快了起来。“别老是我讲啊，你呢，这星期有啥开心的吗？”“额……好像，没有。”她就会洋装生气，但一会又叽叽喳喳地分享起了最近喜欢的歌曲和动漫。

莫名很羡慕呢。我与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一方面是没兴趣，另一方面，与它打交道时，我总是很不安。绞尽脑汁回忆可以和她分享的开心事，却不知道怎么用轻快的语气讲述。烦恼呢，又不想告诉她。我总觉得，我是姐姐，要保护她，要成熟，要坚强。但好像，我更依赖她。

“想啥呢？”她凑近的笑脸拉回了我空洞的视线。“想你呢哈哈。”“咦～”晚风撩起头发，吹得人想眯起眼。她背着手，没头没脑地说，“我偷偷买过和你一样的发圈。”我疑惑地看着她狡黠的笑容，“初中的时候，我们经常趴在夕阳染红的栏杆上，也不说话。”她迅速瞟我一眼，转身踱起步子来，“那时你很爱笑，”她提高了声音，“是我的光。你现在很少笑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车辆来来往往，喧嚣嘈杂，我们都沉默着。直到公交车来了，她三两步跳上车，笑着冲我挥挥手。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也随晚风消散了。

从那以后，仿佛心照不宣地，我们的关系慢慢地淡了。忽然间想起，才发现已经好久没联系了。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不一样，我始终对她怀着愧疚之心，愧疚无法回应她的热情和真心，耻于暴露自己的软弱和虚伪。

我没有遵守一辈子的约定，保护这种话，本不该说，因为其实我们都没能力做到。我没有告诉她，她也曾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让我觉得我开始像个正常的女孩子，有青春的真实感。没什么不好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