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肖然和薛昊猫着腰，从侧门溜回到自己的位置，机智又完美地避开了老顾的堵截。
“诶诶，现在到哪个环节了？”薛昊拍拍前面男生的背。
孙浩转过头来，“领导刚讲完话，下面估计该学长学姐做分享了。你俩刚才去哪了，老顾还找你们呢。”
“嗷，我俩上厕所去了。”薛昊和肖然把校服揉成一团，垫在脑后，伴着在体育馆里来回飘荡的话筒声和掌声进入了梦乡。
“好，再次感谢我们于渊学长的分享。那么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来自人民大学的姜桃雨浓。”主持人说完把话筒递给从侧边走上台的女生。
一阵掌声又差点掀开体育馆的头顶。薛昊不耐烦地睁开眼睛，身子前倾，手肘搭在膝盖上，看着台子上的人，“我去！刚那个人是学姐？”
薛昊一惊一乍的反应成功消解了肖然的睡意，他也坐直起来，看向场馆中央。
“大家好，我是姜桃雨浓，现在是人民大学大二在读中。时隔两年又回到母校特别高兴，看到可爱的学弟学妹们我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高中，其实我今天想和大家分享的不多，主要从......”台上的人娴熟地做着自我介绍，大屏上制作精美的ppt听话地滚动着。
肖然掏出手机，十点半，还要在这儿闷一个小时。
“喂，肖然，她就是那个姜桃雨浓，这名字也太奇特了吧。”薛昊伸直脖子，恨不得拿个望远镜看。
薛昊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肖然，“诶你说，她为什么不喜欢喝奶茶啊？难道因为她这名儿取得像奶茶吗？”
“她到底是姓姜，还是姓姜桃啊？”这位坐着的人形“十万个为什么”仿佛开了闸。
薛昊的聒噪没能激起肖然的任何情绪，“你问她啊。”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不管眼前这个人是姜桃雨浓还是蜜桃乌龙，他都不感兴趣，此刻他只想着还要在这个火炉里待多久，等会儿去食堂吃鸡排饭还是咖喱牛肉。
“然后......时间还剩一点，关于我上面讲到的内容大家有什么疑问吗？或者别的问题也可以提出来。”姜桃雨浓取下手腕上的皮筋，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露出好看的肩颈线，“没有的话，那就......”
“学姐！这里！”薛昊猛地站起身，用手指着旁边抱着手的肖然，“他让我问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不喜欢喝奶茶是不是因为你的名字取得像奶茶？”
肖然像被挠了一下脑袋的老虎，惊醒地坐直，“我靠！薛王八，你tm有病啊？”平常出口不成章的肖然破例出口成脏了。
周围响起一片起哄声，倒也不是因为薛昊的问题有多奇葩，只是肖然这种游离于集体之外的人突然对某个学姐的名字表示关心，再看看肖然本人过激的反应，似乎会有一场好戏。
姜桃雨浓嘴角挂着笑意，看着后排互相推搡的两个男生，拿起话筒，“我爸姓姜，我妈姓陶，和他们相遇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所以我叫姜桃雨浓，因为四个字很麻烦，所以我朋友平时都叫我姜桃，你们也可以。”姜桃说着把话筒从右手换到左手，“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喝奶茶，是因为......甜的东西往往都有欺骗性，明白了吗，肖然同学？”
这次不是肖然周围，而是整个体育馆都爆发出一片起哄声，或许是被姜桃身上的气质震慑到，或许是因为这句话的最后四个字。
周遭的议论像长了翅膀的喇叭，盘旋在肖然头顶，“谁啊谁啊谁啊？站着那个还是坐着那个？” “这学姐认识他吗？” “那个方向的话好像是五班啊？” “什么？是五班那个很高很帅的吗？” “你看见学姐刚才那个表情了吗？啊我死了......”
薛昊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她怎么知道你叫什么？你们之前真不认识啊？”肖然皱着眉头，他极其讨厌这种被过分关注的感觉，但这次他压着怒火，没有轻易再说“你问她啊”这种引火烧身的屁话了。
“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但我真的对她没什么印象。”肖然重新冷静地说。
“我去......她不会刚才对你一见钟情，去和老师打听你名字了吧。”薛昊此时已经脑补出几万字的言情小说。
“你觉得这是她刚才让我难堪的理由吗？”肖然第N次压抑住想暴揍薛二狗的冲动，“拜您所赐。”
“哎不是，肖大爷，消消气啊，要不等会儿我去找学姐解释一下。”薛昊的厚脸皮仿佛又增长了一个围度。
肖然再次烦躁地掏出手机，十一点二十八，饭点到了，他拿起椅背上的校服，“你要是去解释，明天起这学校有你没我。”说完起身径直要走。
“好好好好好，肖大爷您先坐下，教导主任在那个口守着呢。”薛昊手脚并用把肖然拉回坐下，“我保证，从等会儿出体育馆那刻起，不会让任何杂音进您的金枝玉耳，我保证，让他们都乖乖闭嘴。”边说边挥舞着拳头。
肖然没有心思理他，他其实不是很生气，甚至有些想笑，面子不面子他也不在乎，他从来不在意别人背后怎么看他，他对别人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他只是不喜欢被嘈杂的人群裹挟，不喜欢被关注，被监视......想想下午还有两节语文课，他顿时觉得学校简直是人间炼狱。
中午的学生食堂比菜市场还热闹，一波又一波的人像不要钱一样涌进去。太阳豪不客气地烤着大地万物，姜桃和周若南愣愣地站在食堂门口的树荫下。
“现在的孩子怎么吃饭跟不要命似的......”周若南比姜桃高半个头左右，她像以前一样，把手搭在姜桃的肩膀上。
“你口气能不能不要那么老成啊，我们也就比他们大两三岁好吧。”食堂里几乎一张空桌都没有，“而且我们那会儿不也是这样嘛。”姜桃觉得今天可能没办法吃到想念已久的食堂饭菜了，正在想要不要等会儿再来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姜桃，小南？哎呀真是你们啊！”宋臻惊喜地说，“我看背影挺像的，但太久没见，我也不太敢确定。”
二人转头一看，齐声道：“宋老师！”姜桃激动地抱了抱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的语文老师，“宋老师，您最近还好吗？我前两天刚换了号码，本来想联系您的，今早特意去您办公室找您，您不在，动员大会也没看到您。”
宋臻笑着摸摸姜桃的头发，又拍拍周若南的肩膀，“我今早家里有点事就没过来，你们俩还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呀。”
周若南略显安静地站着，刚才还搭在姜桃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不是说周若南和宋臻感情不好，两人都是宋臻教过的学生，只是周若南天生性子冷，只有和姜桃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话多一些。
“你俩还没吃饭吧，走走走，我请你们去教师食堂吃。”宋臻边说边拉着两人往楼上走去。
宋臻是语文组的组长，负责教高三文理两个重点班的语文，这几年身体不如从前了，就退下来教普通班。姜桃和周若南高一军训就认识了，因为个子高挑、相貌姣好都被选入礼仪队。高二分科，姜桃选了文科，周若南选了理科。再后来高三，姜桃进了文重，周若南进了理重，高考结束后报考了同一所城市的大学，对彼此来说，对方都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而是那种无可替代的存在。她们的友谊走到现在不能算细水长流，揉皱的纸就算展平也会有痕迹，但对于姜桃来说，她不想再失去周若南第二次。
“我以为你们会上同一所大学呢。”宋臻往俩人的餐盘里又夹了一块脆皮鸡块。
“老师你吃吧，我们有，别给我们夹了。”周若南抽出一张纸巾放到宋臻面前，“我们学校文科生只收自招的，姜桃的分用来自招可惜了。”
宋臻欣慰地看着这两个往昔的尖子生，“都好都好，不管怎么说你们都上了一个好大学，但也不要懈怠，要好好充实自己。”她看这两个孩子的眼神就像看星星一样，眼里温柔地闪耀着什么。
“对了，小南，你现在还画画吗？我记得啊，高三那时候，看你的作文就像看一幅画。”宋臻说的是平时练习的试卷，周若南每次写完作文，都会在空白处画些插画，也算是给昏暗的高三找一点亮色。
姜桃抢着说，“老师，她现在已经是个小艺术家了，有些画还上了杂志封面，偶尔也接接单子赚点小钱。”对于炫耀朋友的特长，姜桃积极地像个送孩子上了清北的父母。
宋臻脸上堆满笑意，能遇见这两个如此优秀又有才的学生，她打心底里祝福她们能越走越好。
“老师，你今天还有课吗？我们想再听一次你讲课。”姜桃双手交叠，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故作可怜地乞求着。她总是这样，在亲近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像个孩子，每次她都这样苦求周若南帮忙画设计图。
宋臻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这两天都在调课，我看看啊......有哦，下午有两节呢，在高二五班。”
“那我们最后一节过去吧，我们等会儿先在校园里到处转转。”回到故别已久的母校，姜桃急着把每一个角落都重新走一遍。
“老师你也回去午休一下吧。”
宋臻点点头，分别抱了抱两个女孩。
“谢谢老师的款待！”
“嗯谢谢老师，下次换我们请吃饭。”周若南说完，三人作了简单的道别，在去教学楼的路口分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