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一程 故园无此声
山水一程 故园无此声
五年前四月的那天接到滔儿电话时，我正躺在医院病房打着吊针，“老米走了，不在了”“什么，谁？谁不在了”我一时没回过神来，滔儿抬高了嗓音“老米！死了！我想你们关系还可以，告诉你一声”。
我还是没法相信，虽然二十几年没见了，但早两个月春节在星哥（老师）家，碰巧大家聊起他，当时有人拨通了他的电话，我们还通过手机聊了几句，有好事者拍了我们聚会的照片发过去给他看，大家还约定明年春节继续在老师家聚会。
我打电话给老师：“老米走了？”“你知道了，我们正打算赶在去龙城，你现在能去吗？”迫不得已我告诉老师我现在也医院住院，打完针坐下午的动车过去。
输完液已经下午两点了，我跟主管医生请了假，回到家跟老公说明情况，说自己晚点赶去柳州，晚上再回。没有顾及他担心的目光，匆匆出了门直接打车到了火车站，买了最近那趟动车票。
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思绪一下回到二十几年前。那年我高考失利，十月份了，同学们该上学的上学了，上班的上班了，我也被一家单位录取，我突然之间决定还是回湖南老家一个县高中补习。
第一次离开父母去异地在学校寄宿。开始了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高四生活，每天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高考失利、失意，也不想与他人联系，当时除了滔，就是老米了。
我现在也不记得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地址的，毕竟那时我们读书那个年代也是男女授受不亲的，读书时话都没说过吧。老米姓邱，外号怎么来的我不得而知，应该是有老鼠爱大米之意吧。他当年考取广西大学，每次给我寄来的信件，自己会在信封背后画上几笔，再写上几句风趣的话，在一堆信件中显得别具一格。
那时琼瑶小说也还盛行，而我的名字里也有个琼字，他则总是称呼我琼妖或者妖。每每给信中说及他们学校的奇闻逸事，所见所闻，语言幽默、风趣又有文采。等信、读信成了我那时生活的一种期待和乐趣，枯燥的 补习寄宿生活也没那么无趣了。
有一次在信中他告诉我，他去看电影《红高粱》了，再后来他说他也有九儿了大学同学，他拉着她在路灯下接吻…每次阅读老米来信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再后来他们毕业了，异地恋，结婚了，俩人两地分居，过来一段时间终于调去了爱人的城市工作生活大团圆了。
下了火车，老师和其他几个同学已经在车站等着接我了。大家商量好吃了晚饭一起去他家吊唁。席间大家感慨、回忆、叹息！这个貌似最喜欢运动的男人却因身体不适住院检查，一夜之间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大家推测应是心肌梗塞。
那晚吊唁完出来，他们几位留下，第二天去殡仪馆送老米，我当天赶最后一班动车回桂，回家洗簌后已经凌晨，久久也未能入睡。第二天一早还没来得及去医院，就因休息不好竟诱发室上性心动过速又被送去医院，从此被老师戏称为侠女，这是后话。
转瞬五年，作为同学，我只有怀念，深深地记住并感谢你陪着我一起走过的从前，有你在的时候，阴雨天也时常阳光灿烂，你的笑容、单纯与对朋友的赤诚，铭记我心。
后附同学渔翁祭米公两周年文一篇
山水一程 故园无此声
米公两周年祭
渔翁
癸巳年谷雨（阳历四月二十日），吾于京夙夜作业未眠，晨猝闻汝丧，如坠寒窟，噭噭然不能自已。乃哀电诸友赴龙城，是以送汝一程也。弹指两载，衔哀依旧。今复至祭日，阴具楮香，焚文遥奠，告汝之灵：
呜呼！辛酉年识汝，聪敏好学，灵动多智。然则舞勺之年，诸浑不吝，素乏检束，出言无状，跅弛不羁，颇非常类，同窗皆远，影单言寡。时吾擅解证几何，汝不屑而邀竞证。历数回合，始与汝谙，未意自是挚诚卅载矣。
汝少家贫，居山嵎简舍。家中长幼四口，唯父作业以养。母慈，吾至皆款以时馐，如待己出。汝向非俗礼，及至父母，常语诸不逊。或曰：“彼喜凝盼吾食，如饲鸡也，不更事也！”吾诧曰：“汝何从来？何得饮食不乏、学业无辍？诚无令尊，汝安坐山舍之中而得饱食哉？岂不闻天下无不是之父母邪？为子岂可言无状而至斯邪！”言者谆谆，听者邈邈。然终能潜移默化，其后每见汝为孝者，日常也。
彼时晨练。卯辰犹夜，吾撽棂唤汝，汝虽倦而应，应而起，起而走。履声踏踏，回荡山径。路灯幽然，如漫冥境，因前呼而后应，以为声势。凡几两载，风雨无阻，未尝一日间废也。至今撽棂声，唤汝声、汝应声、走履声、呼应声，萦萦在耳，幽径魅山，低茅昏灯，历历在目。
去日复涉山嵎，见汝故宅，物是人非矣。呜呼！吾谁与归？
彼临中考之时，师谓汝曰：“包也，顽劣废学，见榜无望，常予嘻则克汝也。欲成功名须立远之。”汝权衡再三，信之，即谓吾曰：“伪不来往，何如？”吾曰：“然。”其后半载，果不相语，日日熟视而同陌路，私愄此生不复得而相往也。年末试毕，汝赧然而近曰：“今可相语矣。”吾愕然，亦释然，颇感汝之重情矣。
丁卯年高考，汝榜中西大，吾落弟，汝书贴以慰，激励再考，而题款书云“少年朋友”。翌年中榜，汝飞鸿贺，款再云“少年朋友”，吾回书款题“中年朋友”，汝再复书款云“老年朋友”。噫兮！吾安不知汝之意哉？熟谓天之不佐，令汝中年辄殒，横夺吾辈金兰之谊。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诗云：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呜呼哀哉！
夫学成而至江湖，红尘碌碌，各自奔劳。吾北上京师以求斗斛之禄，汝南下龙城以全秦晋之福。虽千里之遥，飞雁传音亦未尝一日而绝，是以经年不见而如谋面于昨，犹未有一刻之离也。呜呼！思及汝倾资济吾于水火、助吾问于计算机之道、彼此妄言入世之哲、汝工途留影音寄言于吾、彼此助携之情，历历如新亦恍如隔世。汝生之时未以为情，今吾欲酬之已不见斯人矣。汝也，真良师益友也！
癸巳年清明，吾回乡祭祖，汝祈一见。夜半，汝方自龙城抵桂林，且事公干。吾久候未果，电谓汝曰当容后见。汝嘱务候，意甚决绝。其后晤，亦无要事，于吾车中闲叙，仅一刻时辰，言尚有公差，须立行。言罢离车，俄顷而返，复言一语。如是再三，犹若行焉而不得尽其言，言焉而不得尽其意也。吾恐汝有误行程，几促速行，汝方始而去，犹惓惓然。数日后吾亦返京。至谷雨，即闻汝之噩耗。呜呼！汝亦知将永诀乎？天感其诚而终容一见乎？吾与汝俱强健，以为虽暂相别，终当来日方长，故不以为意。诚知其如此，虽万急之务，吾亦不辍汝而行也。痛何如哉！
汝病阳亢。此疾也，不惑之人多患矣，终未以为忧也。其竟以此而殒其生乎？抑别有因而至斯极乎？究其因亦不可以生也。噫兮！今天各一方，终不可续“老年朋友”之愿矣。汝去两载，汝之疾其也痛邪？别汝两载，吾之痛其谁知邪？列子云：“其唯予与汝知而未尝死、未尝生也。若果养乎？予果欢乎？”
呜呼，言有穷而思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伏帷尚飨。
山水一程 故园无此声
山水一程 故园无此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