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两面人生

灰蒙蒙的天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讨厌回老家，拒绝去接触老家的人。

我厌倦那种落后、愚昧、杂乱和无秩序。

一切都脱离认知，不受控制。

每次回去，都让我好不容易重建的三观被打乱，我再挣扎着去缝缝补补。

这里感觉和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生活方式还是迟缓，单调。

思想封闭，落后。

八卦照样异常劲爆，刷新着人的下线。

日常照样是庸庸碌碌，平平静静。

时光在这里不起作用，一批批人头在变化，然而又没有变化。

但我一边逃离又一边逃不开。

那些脱口而出的乡音，

那些火车一到站后心绪的起伏，

那些和蔼可亲的面孔，

和那些从小养成的口味……

你是你走过的路的总和，那些组成了你，

你打不破，逃不脱，甩不掉。

愿与不愿，你都要去和它去和解。

我期待着这种和解。

我希望我在面对那些毫无规则秩序的人时能更包容，

我希望能尽可能尊重他们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妄图改变他们，

我希望我能以他们喜欢的方式去爱他们……

刚下过雪的这几天很冷，阴沉的天给寒冷更添一丝灰蒙蒙的哀气。

出去遛了一圈，然后第一次感觉浑身温暖，热火朝天。

今天是集市，小摊一个个都摆在地上。

杀猪宰羊，鸡鸭鱼肉，血肉横飞，

春联灯笼，花生瓜子，红红火火，

还有各种农副产品……

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我记得上次去集市已经是很久之前，那是我第一次对拥挤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之情，

那时候街上被各种车堵的水泄不通，小汽车、三轮车、电瓶车、自行车……

喇叭震天响，大家互不相让。

抱怨吵闹谩骂生生不息，

尘土随风飘扬……

我仿佛误入其中的局外人，冷眼旁观，

明明身在其中，却又忍不住蔑视这一切。

我心里升腾出一股逃离开这一切的冲动，

一逃就是好几年。

如今我好像能悠闲客观地去看待这一切，

甚至萌生起拍照的念头。

那些裹得圆滚滚的人，那些疲惫沧桑的脸，那些干巴瘦削的手，那些被沉重压弯的背脊……

那些斤斤计较的得失，那些执拗愤怒地咆哮，那些磨叽啰嗦的言语，那些不辨是非的固执……

都是父辈生活的模样。

这模样让我心生不忍厌恶至极却又充满敬意。

他们跌落人间，摔在地上，跟尘土融为一体。

他们似蝼蚁，又似星辰。

或许人间的烟火气总会伴随着脏乱差，

然而这才是更加厚重立体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