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抚摸

“你相不相信有一种抚摸能穿越时光？”

我总也忘不了林小夭第一次这样问我时的样子。她戴一顶黑白条纹的毛线帽子，在帽子的边沿，耳际的上方，露出青白的头皮。加上她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无精打采地抚弄着咖啡杯的样子，我以为她是刚化完疗的病人。在以后与她共度的日子里，她始终是那幅无限慵懒的模样，就像一只没剩下多少日子苟延残喘的猫。我们在一个很特别的猫咖啡馆里，因为她说她喜欢猫。窗子都是木制，打着细密的格子。深秋的阳光透过窗棱把她露出来的半张脸分割成支离破碎的形状。

我迟疑着：“你是指……类似穿越千年的爱恋那种？”

那阵子无论是网络小说还是影视剧里都刮起一阵旋风似的流行穿越剧。人们爱了这辈子还嫌不够，还要上辈子，下辈子，好几辈子。就好像爱情是宇宙的自来水，只要水龙头一打开，随时就来。

她垂了垂眼皮，嗤笑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停止了抚弄杯子，改为抚弄的手指抚弄着卧在旁边凳上的一只虎斑猫，问：“如果现在有个穿越的机会给你，你愿不愿意？”

我盯着她耳际上方刚钻出来的青色发茬，一边暗自猜忖她到底是不是病人，还是纯粹的精神怪异？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已经自问自答道：“我愿意。就算让我明天就死了，我也愿意。”

虎斑猫突然喵地一声，窜下地跑了。大约她抚弄的太用力了一些。

我拉扯嘴角的肌肉，露出一个笑容。我说：“林小姐，要不我们谈正事吧？你打电话说，你是医院自杀案的目击证人。”

林小夭看眼我：“乏味。”她端起咖啡呷了一口，“我改主意了，不想说了。”说完，她身体向后一靠，抚过猫的手搭在椅背上，挑衅地看着我。

我觉得自己的脸有点要涨红的意味，大概已经红了。那时我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完全不懂得怎么回应她的挑衅。而且，我对猫毛过敏。自从进这家猫咖啡馆开始，我就一直尽力忍受着鼻孔中的奇庠。现在，我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打了一个响声超大的喷嚏。接着，喷嚏像出了闸的潮水喷涌而至，一个接一个，完全止不住。

“哈哈！”在我涕泪交流的窘境里，我听到林小夭在笑。服务生拿着一盒纸巾跑过来，“先生你还好吗？”

我狼狈地接过纸巾，挥手示意我没事。林小夭对服务生说：“他感冒了。”

然而我的喷嚏似乎永远不能停下来，我能感觉到馆里所有的猫都抬起脑袋，看着我。幸好这时没什么人。

“好吧，我们走吧。你大概是对猫毛过敏。”林小夭动了恻隐之心。顿了一顿，她小声咕哝了一句：“可惜，这家的摩卡还挺好喝的。”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阿啾呵啾地跟着她往外走。

外面就是黄河，我们走到大桥上停下来，凉风阵阵吹过，我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终于，鼻子里的庠消失了。

我长出一口气，定下神来，这才发现林小夭不见了。

(简宝玉日更打卡DAY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