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只解催人老

农历十月二十一日，我回到了我平原深处的家。
今天是娘亲59岁生日。
在老爸接我回家的路上，听说家里一切都好，就跟电话说起的一样。我也觉得娘亲只是有胃病史，平时注意饮食就是了。

娘亲真的是老了。从家里的卫生状况可以看出来。原来，那是一个爱干净到刻板的人，拉扯四个孩子的同时，她还能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窗明几净，不然烟尘。娘亲对干净和条例的执念，在时光面前败下阵来，仿佛轻轻一推，家里就乱了。

杂物堆得到处都是，偌大的厨房里东西都堆在台面上。炒完了菜去刷锅，明显能感觉到锅沿上的污垢——油污积累的太久，已经不能轻易去除。前几天，在姐姐发过来的视频上，看到在厨房捉到的肥肥的老鼠。冰箱里堆满了放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食材、生菜，闻到只想马上关上。

一个家的状态，最能反映女主人的状态，娘亲老了，家里的生活细节诉说着她的越来越力不从心，诉说着她的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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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很喜欢吃甜食。老农民的口味总是偏重，做菜浓油赤酱，吃上一口就要下好几口饭。

自去年开始，娘亲胃不好，加上牙齿几近掉光，她很多东西都不能吃。连最爱吃的甜食都戒了。她又不爱吃水果蔬菜，很多东西都没有给她买——有胃病的人胃口会像个小孩子，硬的不能吃，冷的不能吃，太甜腻的也不能吃。晚餐时间，坐在娘亲旁边的是一周岁多一点儿的小外甥女。时光在这一刻重叠，两人的胃口出奇的一致。时光是如此的作弄人。

做饭的时候问姐姐，我们都想做点儿她喜欢吃的，想了半天居然没想到。这是一个只知道照顾她人，极力隐藏自己喜好的人。除了甜食，我们居然想不到做什么吃讨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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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几天，她检查出来心脏不好。原来老爸只是不想让我担心。那么至亲的人，大家都默契的选择互相报喜不报忧。

娘亲让我看药品说明书，心电图的眼神，就好像是我小时候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关爱那么急切，又仿佛我像个大夫，说几句话，她的身体就会好了似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这般脆弱了呢，脆弱到那么需要依靠我们。

时光只解催人老。娘亲老了，说起自己的病情，跟我们急切的寻找安慰，从她怅然若失的表情里，我看到她的恐惧和不安。

之前查出胃病时，这个老烟民只有过阶段性的戒烟，一有好转，吸烟的苗头就死灰复燃。现在呢，她烟也不抽了，打麻将也只是旁边围观。只是眼神淡淡的，没有神采，开心不起来，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整整一个晚上，只有我们唱起生日歌的时候，她开心的笑过。

看到这些，我们能做什么呢？

想到就心酸，作为一个要三十岁的人，没有足够的财力和精力去照顾自己的娘亲，一年回四次家，把家当成度假旅馆的人，真的能成为娘亲的依靠么？房贷的愁云还在头顶笼罩，生活像个难解的谜题摆在面前，自顾不暇的我，能成为衰老爹娘的依靠么？

深深地无力感控制着我。难道我们只能成为生活案板上的鱼肉吗？不甘心。只觉得自己成熟的太晚，懂事的太晚，能力太小，马上三十岁了，居然没有足够有力量的肩膀去分担生活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