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规矩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45期“规”专题活动。

外婆家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比如说，每天晚饭前，外婆都要求小星跟着她和两个舅舅，到屋子最里面供奉祖先的桌子前叩拜三下，说是要让祖先先吃。

然后，吃饭的时候要等长辈先动筷。有一次小星忘了，看到最爱的红烧肉就摆在眼前发着迷人的光芒，于是忍不住把筷子伸过去。谁知，外婆的手更快，她抓起一双筷子敲在小星伸出去的那只手上，脸色一沉，小星，规矩呢？

除了跟吃饭有关的规矩之外，就连每次洗完澡，外婆也要求把溅到墙壁上的水给擦干。还有，早上不能赖床，夏天不能吃冰棍……这些规矩都是外婆定下来的，没人敢违抗。

每次想起这些，小星就觉得头皮发麻，他一点也不喜欢去外婆家。但是，小时候的小星却常常被父母送到外婆家去。因为父母都是制衣厂工人，每天从早忙到晚，没有多少时间照顾小星，而外婆家离得不算远，所以把他送去外婆家是最方便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眨眼间小星就到了上学的年纪，在那之后，只有放假的日子他才会被送到外婆家。后来上了初中，学业开始变得繁忙，他终于不再像个皮球一样，三天两头地在自己家和外婆家之间被迫滚来滚去，也不用再担心一个不小心就破了外婆那些稀奇古怪的规矩了。

虽然放假时，母亲也会要求带小星去看外婆，但每次小星都以各种借口给推掉了。不用面对外婆的那些规矩，小星觉得日子过得惬意又自在。他心里想，那些老掉牙的规矩，谁还会在意呢。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有天早上刚起来，母亲突然对小星说，小星，这个周六我们一起去看看外婆吧。外婆她……她一直念叨着你呢。

小星呆了一下，外婆两个字像是从遥远的记忆里蹦出来的一样，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那些规矩。对于他而言，外婆跟规矩似乎是套在一起的一个整体，有外婆在，必定有那些规矩在。

他也忽然惊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外婆了，不知道她定下的那些规矩还在不在？舅舅如今也有孩子了，表弟表妹们是不是一样，要遵守外婆定下的那些规矩呢？

或许是想弄清楚这一件事吧，这一回小星并没有拒绝母亲的要求。吃过早饭，他就跟着母亲一起去到了外婆家。

刚进外婆家门口，就听到一声尖叫从浴室里传来。母亲忽的一下冲了过去，小星也下意识地跟着跑，浴室里的一幕却让他惊得目瞪口呆。

外婆——那个定下诸多规矩、要求大家洗完澡必须得把水迹擦得干干净净的人，此刻正坐在浴缸里，拿着个花洒朝墙壁上拼命地喷水，水像密密麻麻的帘子一样从墙壁上滑了下来，一部分流进了浴缸，一部分则流到了地上。

小星的舅妈早就被喷得浑身湿透，而小星的母亲才刚进来也难逃湿身的命运。她们俩一边大喊一边尝试去关水，小星的外婆却一边阻止她们，一边嘴里还像个孩子一样大喊道，好玩，好玩。你们让我玩……

小星看呆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昔日的立规者，为何如今成了破坏规矩的人？难道外婆返老还童了吗？

正在胡思乱想间，舅妈和母亲已经合力把水关掉，也终于让外婆平静了下来。小星疑惑地看着母亲，问，外婆她怎么啦？母亲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外婆她……她患了老年痴呆症，如今就像个孩子一样，我们谁她也不认识了。

啊⋯⋯小星忍不住大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那外婆定下的那些规矩呢？她也不记得了？母亲白了他一眼，说，当然不记得了，如果记得的话还会有刚刚的那一幕吗？

也对啊，小星心里突然有些闷闷的，没了规矩的外婆虽然可爱，但是那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健康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