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苗尖尖柳条儿弯【一】

那是1993年的春天，万物复苏，春暖花开，小湾村村头的榆树发了新芽，洋槐树静静的等待着，随时开出一串串小白花。

在嫩叶点点，翠绿砰生的枝头下面，一条小河蓄满了水，河水安静无波，河面清澈见底。

河两边长满了小野花，这些紫色的，跟米粒大小差不多的小花，星星点点的开在小河沿上，比那些大树的叶子更早的来到了春天的天空下，尽情的享受着早春的气息。

村里的长尾巴黑狗围着小河跑来跑去，偶尔有几个孩子结伴出来玩耍，迎着清新的即将怒放的生命气息，孩子们跑的更有劲了，小狗也在后面欢快的追着他们。

孩子们身后是一片小树林包围着的一个小村庄，小村庄里只有十几户人家，村民们三间两间的泥巴房错落有致的四散开来。房子紧挨着邻居，却又不显得拥挤。

那时候的人家造房子差不多都是大块的泥坯子堆起来的房子，四五口人挤在三间矮小的泥巴屋子里，家家户户都还没用上电，睡大通铺，天一黑就上床。

小湾村是个小村庄，村里住着十几户姓王的人家，村里有三条小河一条大河，村里的空闲地段和路两边被乡亲们种满了白杨树，一到夏天，郁郁葱葱的绿叶遮住了房屋和路，离近了看，像一片小树林。

现在是初春，树叶才冒出头，到了夏天，那时候没有电风扇，大家都会来到树荫下乘凉。偶尔一阵风吹过，树叶迎着风，发出哗啦啦的乐曲，一阵沁入心脾的凉意像人们袭来，比现在吹空调可舒服多了。

今年年初，村主任到各家奔走相告，说两年后国家会把土地按家里人口重新分配，为了能多分一亩地，村里还单身的小伙，家里现在都在托人说亲。

村里的四个单身小伙，建国，建业，建设，建军，都是一个辈分的人，同一年出生，今年都是19岁，他们家现在都忙着给他们说亲，约姑娘见面。

小伙建国除了平常在家种地，农闲时会到镇上卖点瓜子花生，小伙子有头脑，能给家里赚钱。平时也很会操持家务。

一听是给他说亲，有好几家都有同意的意思，虽然建国中等个，瘦瘦的，但是皮肤白皙，大眼睛双眼皮，长的跟个大姑娘似的。不提他的经商头脑，单看这模样也招人喜欢。

很快，建国就相中了其中一家的姑娘，姑娘叫大凤，长相一般般，但是人看着不错，壮实，干农活是把好手。

婚事谈的差不多，女方提出了彩礼要求，三间大瓦房，一架缝纫机，新娘子两套新衣服，彩礼两千块。

瓦房好说，他们家今年新建了四间大瓦房，这两千块钱彩礼和缝纫机可是个不小的要求，要换成其他人家，早不愿意了。

女方大概是知道建国家做点小生意，手里应该有点钱，就趁机狮子大开口。

建国爹抽着旱烟袋，坐在门口的石磨上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请媒人吃了顿饭，商量了一上午。

最后彩礼改成了一千五百块，缝纫机和新衣服照送，就是结婚后给小两口多分一亩地，留五袋麦子。留来留去都是在自己家，建国爹一口答应了。

建国的婚事说成了，下半年中秋前后结婚，建业他们三个也开始着急，催促媒人约姑娘见面。

建业是村里最会耍嘴皮子的，瘦瘦高高，看见人也会说话，踏实肯干，有时候也不着调，就是看见漂亮姑娘走不动路。

有一次去镇上赶集，看见一姑娘挺漂亮，建业的魂都被勾走了，回去一打听，那是隔壁村的老姑娘，比建业整整大了五岁呢！因为太挑剔一直嫁不出去，娘家人都快烦死她了。

建业一合计，赶紧托媒人提亲，老姑娘的娘家人知道有人来提亲，也是高兴坏了，不管老姑娘同不同意，跟媒人说要男方1000块钱彩礼，一头猪，这门婚事就算成了。

这边老姑娘听说爹娘用自己换了一头猪和一千块钱，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赶紧找了媒人提了自己的条件，满足条件嫁出去得了，跟这样没心肝的爹娘在一起过个什么呢？

老姑娘叫兰芳，她说建业家必须有三间大瓦房，另外还要有一间独立的厨房。给自己准备一架缝纫机，4身新衣服，一些梳子茶杯盆拖鞋布鞋肥皂毛巾类的小物件。

年纪大了，见的听的多了，也知道嫁出去要舒舒服服的，那能稀里糊涂的嫁出去？不提点要求？

媒人回来跟建业一说，这兰芳的要求和兰芳父母的要求加一块，都够建业头大的了。

可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人家要求也提了，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建业赶紧回家跟爹娘商量，建业爹二话不说就去借钱，还得让人新建一间厨房。

给女方送了点东西，当做定亲礼，这门亲事算是成了，约个好日子就可以结婚。

这边建军的亲事也有了眉目，他自己谈了个镇上的姑娘，姑娘家条件好，没提啥要求，只是象征性的要了点彩礼，其他的都当嫁妆陪送。

建军这小伙子长的高大壮实，一看就是能干的人，平时在家给人做柜子，桌椅板凳之类的，是附近有名的木匠。

本身建军也能干，这下找了个好媳妇，村里人更羡慕了，这下三三两两，茶余饭后，都在讨论建军的未婚妻多漂亮，娘家多有钱。

其他人家看着都喜气洋洋的，这下可愁坏了建设娘，建设未来的媳妇还没着落，他爹好几年前就得病去世了，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家里没钱，三间泥坯房子，媒人也不敢给他说亲，怕这条件女方看不上。

娘俩愁的到处借钱，能借的都借到了，可是只借了一千多块钱，建设娘就赶紧托媒人去说亲，无论如何过年前得让建设把婚结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媒人来到建设家里，跟建设娘报喜，说前面李家村有户人家，同意跟建设结亲，只要1千块钱彩礼，没有其他要求。

建设娘高兴坏了，问了问姑娘家的条件，赶紧同意了婚事，又托媒人去算日子，争取年底把新媳妇娶回来。

建设人老实，不爱说话，除了种地没有其他特长，天天低着头不爱说话，啥事都听他娘的，结婚这事也听他娘的，虽然他喜欢前边村那个清瘦漂亮，穿衣服洋气的姑娘，但是他家这条件，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

再说李家村那姑娘，名叫李秀英，秀英个子高，人也漂亮能干，到了说亲的年纪，爹娘犯了糊涂，把她说给了隔壁小湾村的王建设。

王建设人老实不说，没头脑没本事，被人欺负了只会低着头不吭声，三脚踢不出来一个屁，跟着这样的人过日子，这辈子还能有出路吗？

知道爹娘答应了提亲，秀英就反抗过，可是反抗无效，一千块钱彩礼她爹早就收了，当天就给花的一干二净。

秀英好几次都想去提退婚，可是婚退了自己哪有一千块钱还给他们啊？无助的秀英只能抱着头坐在自家地头上哭泣。

眼看着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自己却无能为力。

……

天上的日头越来越毒，随着气温的升高，地里的小麦变得金黄，又快到了丰收的季节。

这时候家家户户忙着打场，就是用圆形的石滚在地面来回的滚动，把地面压平，压结实。

然后把用镰刀一刀刀割回来的小麦，平整的堆在麦场上，再让家里的老牛拉着石滚，一圈圈的围绕着麦场碾压，把小小的麦粒从满身锋芒的麦穗上挤压出来。

最后用铁叉铲起麦秆，不停的抖筛，把碾下来的麦粒与麦秆分离，再重新碾压麦秆，直到把全部的麦粒都碾下来。

现在还没开始收麦，乡亲们都在弯腰低头忙着打场，打场的都是家里的壮劳力，一圈圈的拉着笨重的石滚往前走，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快要结婚的建军，建业他们四个也都在地里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中午了，火辣辣的太阳照在他们身上，小伙子们光着膀子，头上落了一层地里飘过来的灰尘，斗大的汗珠不停的从身上滚落。

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埋头拉着石滚，这时候家里人来地里给他们送饭了。

壮小伙能干活也能吃，一顿饭得三四个杂粮馒头，两碗白开水。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政府年年让交地亩金，收的粮食不仅不够吃的，产量还很低。

每家蒸馒头，都是加很多粗玉米面，再加一点点白面，蒸出来的馒头颜色黑，嚼起来硬，还硌牙。但是抗饿啊！小伙子三个大玉米面馒头吃下去，能拉着石滚围着麦场走一晚上，中间不带歇歇的。

他们的午饭普遍都是玉米面馒头，加一大海碗白开水，家里条件好点的，还会送点腌的酱豆，就着馒头吃。

小伙们接过家人送来的饭，拿着馒头就开始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啃着手里的馒头，黑色的玉米面馒头啃着香，而且特别有嚼劲，就是扛不住吃，还没吃过瘾呢！碗里的馒头已经没有了，感觉才刚刚吃了个半饱。

小伙子们赶紧把海碗里的水三口两口吞下去，又拉起石滚上的绳子，干起活来。

乡里人干活，不仅比谁干的活好，还比谁干的活快。

还不容易累了一天，天黑了，干活的小伙子们才拉着石滚回家。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随便舀点水洗洗，饿了喝点井水，就倒在屋里的硬板床上睡死了，任打雷下雨都醒不过来，实在太累了。

那时候的农家，早饭是馒头清水，就是煮饭的时候，锅里是清水，锅上放个竹箅子把馒头热热，烧开锅就可以吃了。

中午一般就是擀点杂粮面条，好几种面粉一起和面，面条的颜色煮出来也是偏黑。

晚上一般不吃饭，除非是家里条件特别好的，晚上会煮点稀饭吃，那时候北方人家很少吃过米，煮稀饭就是把面兑水搅拌成糊糊状。锅里烧开水，再把面糊搅拌到开水里。

煮好后清汤白玉。晚上喝了特别舒服，不过只是很少几户人家才有这种神仙级别的待遇。

七，八天后，家家户户的麦场差不多都打好了，壮劳力们黝黑的皮肤被太阳晒的更黑了。

这边麦子也熟透了，大人孩子都拿着镰刀，深一刀，浅一刀的在地里割着麦子。

割麦子也是个技术活，不仅要割的整齐，留在地面的麦根越短越好，长了影响种玉米芝麻。

一直不停的弯着腰，镰刀紧贴着地面，一刀刀的割着，累人不说，还特别慢。

割的有一亩多地那么长，就赶紧装板车上，拉到麦场堆起来。

平均每家都有五六亩地，四，五个人一起割，也得十几天割。建设家里只有他跟他娘，五亩地，只能一点点割，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割完。

好不容易其他人家的麦子都拉到麦场上了，建设和他娘还在埋头割着最后一亩地的麦。

大人孩子都忙着在麦场上碾麦子，大人拉着石滚，家里有牛的让牛拉着石滚，没牛的只能自己拉着绳，一圈一圈的围着麦场转。

建设也把最后一亩地的麦子都拉到了麦场上，接下来，就该一天天的碾压麦子了。

在农民们一天天不辞辛劳的碾压，扬筛下，金黄的麦粒一个个露了出来，堆成了一个个金黄的小山包。

被碾压的干干净净的麦秆被堆在了路两边，晒干堆好，上面盖一块大塑料布，这就是村民们下半年烧锅的好燃料。

迎着风，建军他们把麦子上的杂质一点点扬干净，纯粹的金黄被一片片摊在干净的塑料布上，等待晾晒。

接下来，建军他们就要在麦场天天守着，晚上也要结伴睡在这儿。怕的就是不开眼的贼把村民们辛苦了半年的劳动果实给偷了去。

晒了三四天，麦粒们终于一咬嘎巴脆，彻底干透了。

大家都忙着把麦子装袋，看着自家的收成，虽然产量低，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高兴。

建设他们家五亩地，今年装了15袋子小麦，1500多斤呢！留五袋子打白面吃，其余的卖了钱还能交地亩金。

麦子收回家了，地里仍然是一副热闹的景象，乡亲们都在忙着种芝麻，玉米，家里需要娶媳妇的，都种了二亩地棉花，准备给儿子打新的棉花被。

农忙过后，除了天天到地里种玉米，跟媒人确定结婚日期也提上了日程。

建国他爹找了好几个算命的，终于确定在中秋节那天迎娶儿媳妇。

建国的婚事定了，建军他们几个也迫切的把婚期定在了国庆节前后。

四个小伙排着顺序，在今年的中秋和国庆结婚。这下村里下半年要好好热闹一番了。

建国他娘把家里的七亩地都种上了芝麻，一边给儿子准备结婚的棉被衣服，一边天天抽空去地里看芝麻的长势。

长的稀的地方要重新补种，长的稠的地方要把多余的摘掉，使一整块地的芝麻看起来很均匀，不多不少。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多月，地里的芝麻终于被建国娘摆弄的整齐均匀，不多不少。

建国娘满意的看着匀称的芝麻地，转眼间儿子的婚期也快到了，她得抓紧时间给儿子做棉被和新衣服，也得让建国爹去催催做家具的老师傅，还得去找个做喜宴的大厨。

地里的芝麻越来越高，玉米也好像突然间长高了，中秋节的前一天，村里的小学生们都放了假往家赶，妇女们都去建国家帮忙了。

建设娘也早早的来到建国家帮忙摘菜，打扫卫生，洗洗盘子，想着自己儿子结婚那天，也能有人给自己搭把手。

第二天，在一阵霹雳啪啦的鞭炮声中，建国领着抬大红花轿的师傅，去邻村接自己即将过门的新媳妇。

感觉自己快结婚了，干了这么多年农活，走街串巷的做生意，今天好像特别的不一样，既忐忑又期待，建国不仅暗暗握紧了拳头，飞速的向前走着。

建国抱着新媳妇上了花轿，长这么大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陌生女性，不仅紧张的出了一身汗。

好不容易回到家，把媳妇抱下轿拜堂，好多熊孩子都来捣乱，几个人拥上来把建国架走了，另一伙人就可以捉弄新娘子。

不守规矩的庄稼汉抱住新娘子又是亲又是啃，大凤挣脱不出来，都快被吓哭了。

建国娘见小青年们抱住儿媳妇不放，赶紧上来制止。把儿媳妇领进洞房。

闹完新娘子大家都坐好准备吃喜宴。建业看着建国漂亮的小媳妇，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刚刚闹新娘子，他也上前摸了两把，那手感真是没得说。弄得他也迫不及待的想结婚。

这不，建国刚结婚半个多月，建业就迫不及待找媒人提前了婚期，把新媳妇娶了回来。

建业媳妇年纪大就是厉害，闹洞房的时候，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村里的二赖子第一个上去想抱新娘子，还没碰到衣服，就被新娘子一口咬住了手，顿时鲜血淋漓，新娘子死死咬住不松口，肉差点没被咬下来一块。还是二赖子使劲挣脱，才把手从新娘子嘴里救了出来。吓得二赖子逃也似的出了洞房。

太狠了，一嘴的血都没吐出来，男人们被吓得惺惺的出了洞房，再没半点想占便宜的心思。

刚结婚还不到半天，建业媳妇泼妇的美名被二赖子传遍了小湾村。

不过兰芳可不在乎这个，客人散后，她赶紧看了看房子，又清点了粮食和一些生活用品。日子过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管他这么多无聊的干啥？能当饭吃吗？

不知不觉到了国庆节，建军就在今天结婚，跟着新娘子来的，还有吹吹打打的唢呐声，热闹极了。

大人小孩都站在路两边看热闹，建军的新媳妇叫冯敏，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盘好的头发上插满了金银首饰，精致的妆容是村里平常的新媳妇没有的，一身大红的喜服包裹着婀娜的身段，穿着高跟鞋显的双腿更加细长，走起路来像杨柳在风中摇曳，直看的村里的男人们欲罢不能。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去闹洞房。

看着冯敏结婚的陪嫁，村里人都要羡慕死建军一家子了，村里谁家都没有的黑白电视机，电风扇，鞋架，收音机，圆桌子，梳妆台，首饰盒……一件件的从小货车上抬下来，看的村里人眼花缭乱。

村妇们三个两个聚在一起，谈论着建军媳妇的嫁妆，都说他娶了媳妇发了家。

又听说，建国新娶的媳妇怀孕了，前两天建国娘看见儿媳妇喝了两口水，就跑到门口吐的稀里哗啦，去镇上一查才知道怀孕了。

刚结婚没多久就怀孕了，真是大喜事，把建国都高兴的喜不自胜。

眼看着村里的单身汉就自己儿子一个了，建设娘也抓紧时间给儿子做棉被，再过几天新媳妇进了门，那天还得用新被子呢！

建设被他娘打发着去镇上买结婚用的盆，毛巾之类的，东西准备齐全了，再约抬轿的师傅，结婚那天准点去接新娘子。

大喜的日子到了，秀英盘好了头发，穿着前天新买的大红呢子褂，还有黑裤子，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轿，面对未知的路，她只能等待着面对。

新娘子好像有点不太高兴，进去闹洞房的人都被她打了出来，秀英力气大，脾气也火爆，一般的大老爷们也打不过她。

村里的小青年们闹洞房不成，只得三三两两坐下来喝酒，谈论着最近村里几个新媳妇的身材和样貌。

大凤是最老实且平凡无奇的，兰芳聪明但是人也特别狠，最漂亮的冯敏最有修养也最会说话，却是所有男人都不敢高攀的，秀英壮实能干，也漂亮，就是脾气太火爆，不讨人喜欢。

建设的婚礼办完，建设娘提着的一颗心也落了地，虽然三间泥巴房也没啥家具，但是媳妇总算娶到家了。

秀英看着破破烂烂的房子，屋子里没啥家具，只有孤零零的几袋麦子，两个娘家陪送来的大衣柜。一个新做的硬扳木床。

屋外客人都走光了，建设娘在忙着打扫卫生洗盘子。建设把借别人家的桌椅板凳都还回去。

入了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耷拉个脑袋的建设，秀英一个劲的看不上，理都不理他，自己脱了衣服倒头就睡。

建设见媳妇不理自己，也悄悄的上了床，睡媳妇旁边，虽然媳妇不喜欢自己，但是慢慢熟悉了总会好一点吧！

万幸的是，自己也是有媳妇的人，不是别人嘴里的光棍汉了。

忙完了婚事，建设就赶紧下地收玉米，村里其他人家的玉米都收的差不多了，只有自己家的几块地因为办婚礼耽误了。

收玉米要用锄头把玉米一颗颗砍下来，再另外剥去玉米的外衣，把长满玉米粒的棒子掰下来装袋子里。再运回家

那时候剥玉米粒都是用手一粒一粒剥，五亩地的玉米棒子能剥一个冬天，剥的慢不说还累手。

今年有秀英一块帮忙干活，建设觉得轻松多了，五亩地的玉米秆两人砍了一个多星期就砍完了。

屋子里堆满了玉米棒子，秀英每天就忙着剥玉米粒，手剥的红肿也没见她歇着。

因为结婚，建设娘跟亲戚借了一千多块钱，秀英知道后也没说什么，不就是欠了债吗？想办法挣钱还呗。

这些玉米棒子被秀英剥到了过年，剥到了来年开春，终于被剥完了，金黄的玉米粒成千上万的堆在化肥袋子里，等到涨个好价钱，就能卖出去。

结婚后的建设喜欢上了串门，上午到东家下午到西家，也不紧张欠的债啥时候还，建国在家做小生意，建业刚过了年就带着媳妇上大城市打工去了，建军开了个家具厂。

就这个建设，整天跟个傻子似的守着那几亩地，一点也不想着找出路，秀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半年后，建业带着怀孕了三个月的兰芳回来了，建国家的大凤给建国生了个大胖儿子。

冯敏和秀英也相继传出身怀有孕的好消息。村干部却在这时候过来宣传计划生育政策，国家支持独生子女，超生罚款，头胎生儿子的二胎不许再生……

新政策一出来，让好些一家俩闺女的犯愁，也让一些刚怀孕的担忧。

村头那一家，媳妇怀了第三胎，被知道情况的村干部强行拉去流了产，都怀孕六个月了，一家人愤恨不已，跑到村干部家门口，足足骂了半个多月。

许多家庭看见这种情况也不敢再怀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平民老百姓哪能斗的过当官的？

几个月后建业的第一个闺女出生了，建业给他闺女取名茉莉，希望自己闺女长的像花儿一样。

后来，建军和建设的孩子相继出生，也都是女儿，意味着四年后可以再怀一胎。

建军的女儿叫丽娜，建军媳妇取得名字。建设的女儿叫苗苗，秀英说她希望女儿像麦苗一样茁壮成长。

四个小生命在同一年降生，随着村里到处飘荡的杨树棉絮，他们在妈妈的怀抱里一天天的长大，将来也许会在一样的天空下，创造不一样的人生和故事。

村外的小河里蓄满了水，长尾巴黑狗围着孩子们跑来跑去。

村头的空地上五个女孩围在一起跳绳：小皮球，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

八八二五六，八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八八三五六，八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八八四五六，八八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

八八五五六，八八五五七，五八五九六十一。

八八六五六，八八六五七，六八六九七十一。

八八七五六，八八七五七，七八七九八十一。

八八八五六，八八八五七，八八八九九十一。

九八九五六，九八九五七，九八九五一百一。

……

这些飘飘洒洒的如过往的棉絮一般，轮回转替，不止不休，是历史，更是一代人最简朴真实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