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睛会笑

“你眼睛会笑，弯成一道桥……”

这是我青葱岁月最喜欢的一首歌，淡淡的年纪伴着淡淡的忧伤，莫名的会有许多对世界狭隘且偏执的认识，譬如对这首歌的歌词，我的神经总会不由自主去较真儿，“眼睛怎么会笑呢？”

直到有一天……

那是不堪回首的“新冠岁月”，人人自危的选择封闭起来，原本喧嚣的世界突然寂静，犹如明珠蒙上一缕灰尘，暗淡了光，魅惑了影，颠倒迷离，众生倾颓。

上网课，成为了我一天唯一的“正经事儿”。对于一向渴慕蓝天白云、闲庭信步的我，整天在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面对一个窄窄的屏幕，时不时对面还出现卡网、断网……未语亦知心塞！

那是我第一次在电脑视频里瞧见着他，一头乌黑散乱的头发，眼睛谈不上水汪汪，但眸子异常的黑亮，隽秀的脸庞少了一丝男儿的粗犷，姣好的容颜分明平添三分女儿春色，胭脂气概，却又英姿勃发。

男孩儿的名字叫郭宸孝，“宸”者，“北极”之谓也，《论语·为政》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因此“宸”有帝王威仪。“孝”者人伦纲常，血脉至亲，名为百善之首，实为万法之源。“宸孝”二字，倒也沾了磅礴浑厚之气。

第一次了解他，是从他交给我的第一篇作文。我本就读文甚细，一篇文章洋洋洒洒，小小年纪如诉血泪，斑斑往事积郁已久，只在一瞬之间溃堤而泄，情感的爆发往往在建立信任的那一秒最能彰显它原始的力量。

遭遇傲慢，碰撞偏见，青春逆旅，亦是行人。当人有所际遇，幸与不幸永远取决于人生逆境中的那双眼——有光；那颗心——尚热。

那天，又机械的早早起床，冰冷的气温倦怠了笨拙的躯体，早晨的洗漱也能省则省，早早的打开电脑，进入网课模式。小郭进来得很早，为了缓解尴尬，我总要说点什么，无非寒暄几句，不痛不痒，等待上课时间。

小郭话语不多，甚至略有拘谨，一问一答，不多一字，亦不少一字，中规中矩，远近莫名。终于上课了，同学们总会出现各种“小差”，要么故意关掉视频，要么私自关掉声音，我总会声色俱厉的提醒“同学们打开视频，打开声音”。

而小郭同学则取二者之间——视频不关，声音也不关，唯独视频只能瞧见他半个脑袋，露出上半边脸眼睛的位置。

因为是新同学，我也没有狠狠地说些什么，甚至默认这样的存在，只要能让我看到一直在这里，我便觉不必吹毛求疵。

我讲课喜欢延伸拓展，引经据典，山川风物，三教九流，有时张嘴就来。课堂气氛活跃屏幕前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讲到激情处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视频，突然目光扫到小郭露出的半截脸上，那眼睛俨然已经弯成一道桥，我的脑子如同触电一般，“哦？！原来这就是‘眼睛会笑’，原来眼睛真的会笑！”

那个第一眼瞥见满是忧郁，那个拘谨腼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男孩儿，在听懂人生至极至妙的风情感悟时，原来也会从心底开出绚烂的花朵，通过眼睛向世界暗送秋波。

一种恍然大悟的错觉，一种求真探索获得完美佐证的狂喜，一直“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肆意狂悖，忍不住内心的悸动想要向全世界宣布——我见过世界上最美好最纯真的东西了。

“你的眼睛会笑，弯成一道桥”

那双眼睛折射出的那束光芒，也许没有照亮世间每一处阴影，独独照亮了他的老师，照亮了能够读懂他那双会笑，会弯，会变成桥的有趣灵魂。愿岁月温柔，纯净苍穹。愿每一个眼睛会笑的孩子，都能成为最独一无二的月亮。谢谢“月亮们”，是你们让我学会了在任何时候都不放弃绽放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