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二)

姑妈的一生

自我记事起，姑姑就很疼我。

她教我打毛线手套，教我做家务，教我写字，教我读书，教我探索这个世界的“边边角角”。

在我遥远的童年时光里，“边边角角”的事，也就是那些土里几时长出青苗，小河何时结冰，太阳为什么会落山，山里面到底有没有神仙？

我不知道当时是几岁，只知道，不怎么记事。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的记忆就从那一刻开始。有个年轻的，长的挺好看的人。大家都让我叫他“姑父”。

姑姑穿上了红嫁衣，跟着姑父远走他乡，踏上了，我小时候梦寐以求的“远方”。

记忆中的那个早晨，下着雨，姑姑头上的花被雨水打湿，更加的鲜艳。我追出去很远，在晨雾里，哭的如此伤心。

姑姑回过头，笑靥迷离。

二十岁的姑姑，美的像一朵正盛开的百合。

村里人都说，姑姑是一朵让人不敢靠近的“野蔷薇”，因为泼辣，人缘很差。

所以出嫁没多久，便在一个暴雨之夜，敲开了娘家的门，哭诉着在公婆家的遭遇。无非是一些自己是如何遭到“虐待”，姑父还动手打了她。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姑，奶奶心痛的破口大骂。

过了数日，姑父上门了，奶奶把他锁在门外，我和姑姑在屋里玩跳棋，却明显感觉到她，有些心不在焉了。

奶奶骂够了，哭累了，姑姑一笑。起身开了门。姑父一个人蹲在墙角闷闷的抽着烟。夫妻俩互相看了看。

一切伤痛，顿作云烟。

我从来都不知道，上天要愚弄一个人，会是下死狠手。

二年后，姑父因为白血病离开了人世，姑姑流尽了一生的泪水。

那年，我上小学五年级，每次回家，总能看到姑姑红着眼眶，默默地望着遥远的夕阳。她再也没笑过！

二十几岁就守了寡，奶奶肯定不依，问姑姑，想找什么样的人。

姑姑只淡淡地一句:“随便，只要还能守着他。”

守？

我不懂，怎么守？

守着人，还是守着坟。

不久以后，我便知道了答案。姑姑的“守”便是守着她与姑父的“家”，他们一起的家。

“嫁”过来的男人，就是人有点老，有点黑，开始对姑姑还是挺不错的。

可是，好景不长，他的“本性”渐渐暴露。

比如嗜赌成性，比如酗酒家暴，比如……

没有更坏的东西了，这世间一切的恶，他几乎占全了。

五年后，姑姑还是离开了他。

从此一个人，默默地过下半辈子。

我不知道，在那段岁月沉默如金，真情多被湮没的年代，姑姑与前姑父之间，那细水长流日子里的点滴，可不可以视作“爱情”。

但是，我只明白，在这个浑然已忘却何为真情的年代，这份爱，情坚意切。

愿天堂里的姑父知晓，保我姑，一世安康！